杭州城外,雖然幾個大城沒有被攻破,但是周遭的村落早就破敗不堪。
正常百姓所剩無幾,好在張叔夜已經開始對豪門下手,而宋江也得了命令,全力阻止邪教擴散。
不然的話,縱使擊敗了反賊的軍隊,很快他們又會死灰復燃。
宋江只用了兩萬人,就擊敗了十幾萬的反賊,雖然戰績驕人,但是追殺成了問題。
很多賊首都沒有被捉到,尤其是被點名必須清除的王金剛,不知道又逃到哪去了。
殷慕鴻正在趕往杭州,他和都尉府的人,被困在荊湖北路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岳陽城中,風聲鶴唳,到處都在追捕疑似的明教徒。
汴梁,昭德坊。
簫聲悠悠,琴聲切切。
楊霖穿了身白綢梅花飾紋的儒衫,在院中拿著一個花灑,正在澆花。遠處的小亭內,李凝兒帶著幾個小女娘,隔著杏黃色的簾子,琴簫為樂,不時傳來幾聲嬌笑。
在他旁邊,是剛剛從會寧府回來的宇文虛中,剛剛匯報完金國的事,便急不可耐地詢問江南戰事。
楊霖手持花灑,將一股股清水,灑在花蕊上,一邊輕聲道:“江南本來就是問題多多,一下子爆發出來也好,如今我們慢慢治,總比這些問題繼續積累要好。”
宇文虛中嘆了口氣,道:“江南先是遭了朱勔、李彥兩賊,又逢方臘作亂,剛消停沒幾天,彌勒教和明教死灰復燃...”
楊霖哼了一聲,道:“說到底,是根上就歪了,把持著江南的豪門大戶,一門心思要跟我作對,要跟新政作對,無論如何也不會消停的。只要是我還沒倒臺,新政還在繼續,即使沒有彌勒教,他們也會推出新的人來造反。”
宇文虛中還在猶豫如何跟恩師挑明這一點,沒想到他心里清楚明白,宇文虛中心中暗道,不愧是恩師,坑了一輩子人,心里太有數了。
楊霖問道:“完顏阿骨打,身子可還壯實?”
宇文虛中想了片刻,道:“若是沒有暗疾,那他應該是正當壯年。”
他娘的,楊霖心里暗暗不爽,這廝提前起兵,讓他在金國建立時候,成了正當壯年。
如此一來,有完顏阿骨打壓著,派系之間的爭斗,就不會像是歷史上那么兇殘,很多女真大將估計也不會死在自己人手里了。
完顏阿骨打和完顏吳乞買,這兩個兄弟在金國建國的這最惡一代中,擁有足夠的威望。
吳乞買已經死了,阿骨打卻還有許多年的黃金時間,金國內亂已經平息的差不多了,再給他生聚幾年,恢復了元氣,勢必會繼續南下。
宇文虛中也是這個想法,他嘆道:“金國別人都不可慮,有一個楊璞,最得吳乞買的看重,吳乞買死后,阿骨打思念胞弟,他的兒子親信都得到了重用。這個楊璞為金國制定了詳盡可行的律法,學生私下翻閱過,并且帶回來一本,十分的切合金國實際。
若是金人真的統一使用,那么不出幾年,大遼舊土上的各族人,都將成為金國的子民。”
一個帝國的崛起,第一步永遠是建立統治,接下來再建立政治制度和律法,建立后勤。
金國完成這三步之后,便不再是草原上曇花一現的霸主,而是一個足夠強力的敵國。
楊霖放下花灑,終于不再蹂躪這些盛開在深秋可憐的菊花,道:“叔通,我們可以用盡辦法,讓自己變得強大,卻永遠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敵人的不作為不進取上。若是那樣,故步自封,就算是壓制了大金,也壓不住其他的番國,早晚有一天會被更先進更強大的王國擊敗。
這次你回來的正好,張叔夜屢立大功,朝廷準備把他調入明堂,執掌兵部。江南局勢如此糜爛,需要一個人去坐鎮,恢復民生經濟,蕩清魑魅魍魎,我準備舉薦你去鍛煉幾年。你意下如何?”
宇文虛中抱拳道:“全聽恩師吩咐。”
嶺南,蔡府。
蔡府的門前,沒有其他的宅院,這些年攢下的錢財,全用來修這處祖宅了。
門前大路寬近十丈,全以青石鋪成。
兩邊是兩道一眼望不到頭的高墻,這座宅邸竟然宅邸把一座小山全給占了。
其中一座大門高及三丈,單門樓就有三層。
大門外立著兩座闕樓,雖然比汴梁的艮岳略小,但精細遠遠過之,柱壁雕鏤,窮極華奢。
蔡京的身子骨一天好似一天,不知道還以為他才花甲,實際上已經古稀了。
離開了汴梁的朝堂爭斗漩渦,蔡京在家中頤養天年,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和心性。
一般的人乍從高處跌落,失去了權勢烘在云端的那種炙熱,多半會郁郁不樂,滿腹牢騷。
但是蔡京從宰執天下的太師,到現在困在鄉間,兒子接連死了兩個,卻看不出一點憤世嫉俗的樣子來。
門前,一個青衫文士正被一群粗壯的家奴連踢帶打的趕出來。
那文士抱著雙臂倒在地上,一邊被打得連滾帶爬,一邊道:“我是來找蔡太師的,蔡太師一定會見我的。”
接連幾個翻滾,文士好不容易才躲過那幫豪奴的拳腳,他一手捂住淌血的鼻子,青衣上滿是鞋印,狼狽不堪。
院內的小樓上,蔡京看著外面這一幕,笑道:“這伙人也太蠢了,放棄了洞庭湖根基之地,卻要到南方去個方七佛相爭。一旦離開了洞庭湖,他們敗的比王金剛還要慘。”
他身邊一個中年人,儀表堂堂,俊逸之姿,捻須笑道:“這些人孜孜不倦的來見太師,足見太師在民間的威望,依舊是無人能敵。”
蔡京冷哼一聲,道:“你少在這里胡言亂語,我那女兒如今是文淵的平妻,你看我這祖宅,夠不夠富麗?”
“著實不俗。”
“近乎花了我所有的積蓄,你們都尉府追邪教便是,不要多加猜忌,老夫半截身子已經入土,沒有那個心勁跟著他們送死折騰。”蔡京背著手道。
“太師卻是誤會在下了,今日這人相信是自己上門,和太師沒有關系。在下來此,是奉了少宰的旨意,請太師到汴京。”
蔡京神色一動,幾個月前,他就收到消息,何粟已經出鎮云內,那就是自己的鐵桿心腹。
楊霖他,終于放下戒心了么?這一次的雷霆之勝,讓他的地位穩如磐石,也漸漸降低了對自己的防范吧。
心中雖然波濤起伏,但是蔡京的臉上十分平靜,問道:“老夫年邁,去汴梁何事?”
都尉府的這個中年人,笑道:“少宰準備重建通政司,要網羅天下文豪才士,太師聲名威望無人能及,少宰當然忘不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