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霖在京兆府,耽擱了幾天的行程,不得不匆匆趕回瘟疫正嚴重的云內。
出了雁門關,就是應州府,如今這里的百姓,正在各自整修自己的家園。
打了這么久的仗,早就是一片狼藉,房屋焚燒家園被毀,還有恐怖的瘟疫。
饒是如此,他們還是選擇在故鄉的土地上,重建家園。
靠近雁門的地方,相對沒有經過什么大戰,女真人的鐵蹄也沒能靠近這里。
從雁門關出來,走到河陰一帶,依稀可見遍地的城寨和燃燒過后的灰塵。
放眼望去一個老漢在破舊的茅屋前,揮動著簡陋的農具,正在和泥。在他旁邊,坐著一個垂髫小童,手里握著不知道什么野果,正在啃。
楊霖擺了擺手,騎馬過去,老漢趕緊擦了擦手,想要行禮。
“不用了,[筆趣閣www.bequge.xyz]這是什么地方?”
“回將軍,這是河陰縣牛角村。”老漢呲著黃牙說道,抬頭的動作,讓他眉頭的皮皺起,就像是一道道黃土溝壑。
楊霖拔下酒囊,舉著灌了幾口,擰上蓋子順手一扔,老頭接住之后連聲道謝。隔著老遠,他就聞到了酒香,饞的直咽吐沫。
“老頭,你是漢人還是契丹人?”
“俺是契丹人,這個小娃是漢人。”
這種地方的契丹人,早就被漢化了,說的是一口地道的秦腔。楊霖也見怪不怪,不管什么異族,住的離漢人太近了,總會早早忘掉自己的語言和習俗。
這種無與倫比的滲透力,也體現了漢風昌盛千年不滅的底蘊。
“這不是你孫子?”楊霖微微有些詫異。
“俺們牛角村的人都死了,韃子過境殺得兇,全村就剩下俺們兩個,老爺倆相依為命嘍,以后他就是俺的孫子。”
這小孩抬起頭,叫了一聲爺爺。然后低著頭繼續啃手里紅色的野果。
“老頭,這泥蓋的房子,能撐得住么?我看這河陰縣,風可不小。”呂望低著頭,看了一眼混著草桿的稀泥,笑著問道。
楊霖嘆了口氣,這云內還真是流年不利,天災人禍。先是大水,又是大風,戰火消弭,就來了瘟疫。
相比于幽燕十州輕易收回,這六個軍州和它們包含的土地收回來,著實曲折許多。
老土呲著牙,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楊霖看著那個啃果子的小孩,聞到:“喂,那娃,這兒歸了我們大宋,你可高興?”
小孩眼睛瞪得很大,看了一眼自己的爺爺,老頭也是一臉懵,小娃只好歪著腦袋,大聲道:“高興...不打仗了就高興。”
躍下馬背,楊霖將這個小孩手里,黏答答的果子一扔。
老頭大驚,只見這個年輕的將軍,把自己剛認的小孫子,抱到他的那匹神駿寶馬上。
楊霖握住韁繩,道:“你現在看,有什么不同。”
“好高啊,俺有點暈。”小孩臉色潮紅,有些興奮。
萬歲營的親衛們大笑起來,楊霖把自己的寶劍抽出來,遞到他的手里,小孩吃力地握住。
“女真韃子,燒了你的家園,屠光了你的親人,你怎么能盼著不打仗。你該日思夜想,等著長大,拿著兵刃、騎著大馬,去打仗!男兒有仇不報,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說完,將他抱了下來,拿回寶劍插到腰中。楊霖揮了揮手,繼續往前走,卷起一路的塵土。
身后,一老一小,看著他們漸漸消失不見。
應州府內,怨軍八營和耶律憲都已經消失了,曇花一現的女真兵早就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秦隴省的兵馬。
一群官吏和將佐在城門口等待,遠遠瞧見楊霖的人馬過來,紛紛往前迎了出來。
非常時期,沒有什么鋪張的歡迎,足夠簡單,楊霖輕輕點頭。
瘟疫這東西,就怕人多,人越少越好。
應州暫時由軍隊接管,并沒有知州知府,姚古在馬上抱拳道:“少宰,遠到辛苦,且在應州歇腳進食吧。”
眼看姚古的神色不似作偽,楊霖點了點頭,這等將門人物,只看族中利益。他那個守寡的小嫂子,是自己的禁臠,這已經不是什么秘密。
楊霖現在是姚家的最大的靠山,姚家已經取代了種、折,成為軍中最大的勢力。
自己的養子姚平仲,又是他的學生,統率西軍。姚古當然不會為了這種事,斷送家族的前程,楊少宰如今如日中天,誰都不敢斷言他不會更進一步。
到時候世人只知道俺姚家與國同休,榮寵無限,誰去管這些爛事。
楊霖更是壓根沒放在心上,那折浣香通體妖嬈、媚骨天成,自己要是不下手,就得在這深宅大院守一輩子活寡,而且還是個處子,簡直是暴殄天物。
上天創造出這等尤物,可不是讓她們獨守閨房,孤獨終老的。
楊霖點了點頭,率眾進了應州府,街道上冷冷清清。不過路邊也有幾個膽子大的,已經開門做些營生,左右不過是賺取這些大頭兵的錢財。
就算是兩邊站著的將士,也排的稀稀疏疏,楊霖更加滿意:“瘟疫,沒什么好怕的,不外乎疏、降、治三個字。我看這應州府,做的就不錯,姚古你到讓我刮目相看。”
姚古自謙地一笑,心中暗道,這和俺沒啥關系,你那個外甥看來還是真有本事的。自古瘟疫,哪有控制的這么快的。
楊可世道:“少宰放心,俺們已經聽了許叔微的話,在應州府劃出一片住宅,讓病患居住。每日里的湯藥,也都給他們管夠,能死能活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一人得病,傳染一家,輕者十生八九,重者十存一二,合境之內,大率如斯。”姚古說道:“活下來是命硬,死了也是運氣不好,唉,這次不知道折損了幾萬個大好兒郎。”
楊霖感覺心在滴血一般,就算是和女真韃子血拼,也死不了這么多人。
大災之后必有大疫,這女真韃子,就是一場災禍。走到哪留下滿地的尸體,還管殺不管埋,著實是文明世界最大的敵人,斷難與之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