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衛,港口。
隨著五艘大船駛入,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踏板放下楊霖重回這個自己一手筑起的城池。
圈地筑城,何等的氣魄,短短一年的時間,已經初具雛形。誰人不驚嘆于少宰的眼光,這里果然是天然的港口,在拿回幽燕之后迅速地發展起來。
要知道當時筑城的時候,整個幽燕大地都在契丹人的掌握之中,天津衛可以說是在契丹人的眼皮底下開始筑造的。
楊霖走下船頭,回頭眺望,明媚的陽光下,海水一波波化浪而來。港口上,人頭攢動,正不知多少人前來迎接。
天津衛很快就可以成為第二個密州港吧,楊霖心底暗暗盤算,此地位置實不輸于密州。前者因為幽燕被契丹占據,這里便成了兩國交接,契丹人時常帶著燕地豪強,搶來劫掠搶奪。如今天津衛搖身一變,成了個內陸,遠離邊關不說,還有萬里長城和幽燕軍州為屏藩,安全已經得到了保障。
只要這一次宋金大戰,能夠守住長城打退女真,把那些還在觀望的行商們吸引過來,不難想象此地今后的繁華。
楊霖迎著眾人走去,天津衛的武將文官一起上前,抱拳迎接。楊霖笑著回應,走了沒有三步就指著遠處道:“當初幽燕淪喪,我大宋栽植無數樹木在河北,用意是代替邊關長城,抵御異族騎兵。如今邊關兵強馬壯,這些百年樹木,正好可以用作造船材料,可以就地取材。”
天津以前是契丹打草谷的重災區,港口兩旁合抱的大樹筆直參天,生長應該至少也有數十年了,那一望無邊的密林棵株之間整齊有序,明顯是人工栽植。
這些官員本來興致勃勃要帶他去新開的酒樓接風,一聽楊少宰如此勤政,便都正色起來,認真聆聽。
楊霖左右環視道:“栽植樹木本意是好的,但是如今風向變了,這些樹木也忒密集了些,很多都是占據良田,讓百姓無地可耕。而且阻礙官路,形同路障,是時候清理一番了。”
港口的官道,竟然也要穿過一片密林,不過中間的道路頗為寬闊,已經砍伐掉不少的巨木。這還是當初楊霖上書請旨,才得以砍掉的,為了防契丹南下,百年來大宋在汴梁的君臣真的是不容易,甚至給這些大樹專門立法保護起來。
無心插柳,本來是阻礙河北發展的巨木,倒成了造船、搭橋、筑房、兵刃...的好材料。
越過密林,眾人簇擁著楊霖,來到一處臨海而建的酒樓上,白墻灰瓦、紅漆朱欄,倒是有些雅趣。
上樓之后,楊霖脫去官袍,只穿了一件輕薄白衫,看得出興致頗高。在他旁邊是一主一婢兩個女子,小婢膚光勝雪,體態裊裊,雖然嬌俏,也算是一個尋常美人。
在她身邊的女子,身材高佻竟然壓過了在場的眾多男子,雪白的綢袖窄而貼身,束上繡金帶子,更顯得纖腰緊致、胸脯渾圓,明艷里帶著三分英氣,分外撩人。
北宋官場風流率達,沒有后世那種滅人性的禮法,女子拋頭露面是很正常的。眾人皆以為常,不過楊少宰自己帶了女眷,本來準備的歌女舞姬倒是不用上場了。落座之后,楊霖沒有繼續聊政務,反而和在場的文武官員閑聊寒暄起來。
這一次和密州不同,若無意外楊霖會在此地長待,直到京中的事告一段落。換而言之,他有著充足的時間,不急于這一時。
天津衛畢竟是剛筑的新城,這里的官員品階不高,朝廷是按縣城設置的。楊霖的官位太高,眾人不自覺有些不太自然,楊霖主動和他們聊天,才讓大家放開了來。
楊少宰名頭恁大,外界瘋傳此人不好相處,動輒打罵同僚。天津衛的官員本來還心存畏懼,誰知道相處下來,人家楊少宰待人和善,如沐春風,不因位高權重而驕橫,反而十分親近。
不一會酒菜齊上,酒席之上,推杯換盞,幾個武將慢慢地去了拘謹,更是會活躍氣氛。
說起女真韃子,一個武將拍著大腿,說道:“少宰可曾聽說,那女真韃子竟然要去打蔚州。”
楊霖自然是知道的,點了點頭,周圍爆發出一陣哄笑。胡縣令捻須笑道:“蔚州城為唐末李克用所筑,不但精堅,其瓦石光澤可以照面,便是大同也有所不及。女真韃子忒也無知,竟然以為蔚州會比大同好打。”
“不好!”楊霖心中一動,忍不住喊了出來。
眾人頓時安靜下來,茫然看著楊霖。酒席上的歡快氛圍一掃而光,徐月奴也盯著他,不知道臉色陰晴不定的楊霖,是想到了什么。
“蔚州如此堅固,完顏阿骨打又不是個蠢貨,他會舍棄藏著耶律延禧的云州府,轉而去打勞什子蔚州么?這八成是韃子的聲東擊西之計,從蔚州調頭往東,可就是幽燕易州府!”
“女真韃子報仇心切,耶律延禧和他的契丹偏安朝廷,又像是驚弓之鳥。我看多半是他們私下達成什么停戰協議,要先打幽燕,給金國的東路軍報仇了。”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眾人實沒想到這一點。一來遼金仇恨更深,耶律延禧就在云州,世人都以為女真會死攻云州府。
而來如今天氣酷暑難耐,女真人是冰天雪地鉆出來的兇蠻,都不覺得他們會在這種天氣下南下,大宋邊關將士普遍以為,大戰將會起于三秋。
但是什么是奇襲,就是在別人都以為你要往西的時候,你偏偏調頭向東打。楊霖越想越怕,幽云一帶的地圖他早就爛熟于心,雖然卸去了兵馬副元帥,河北河東黑山安撫使的頭銜,但是楊霖絲毫不以為意,仍然是一副老子就是戰地元帥的姿態,起身發號施令。
“快馬四出,通知易州府加強城防,多派輕騎哨探四出巡查,號召幽燕鄉民結城寨以自保;著令霸州、固安、范陽、淶水守軍,進駐白馬山、太寧山、狼山一帶;令韓世忠繼續守長城,宗澤退回昌平居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