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璃由著飛舟一路行駛,多日之后,便來到了那處玄府駐地。
她從上空俯瞰著這片駐地,自離開此間之后,有十多年沒有來到這里了,這里變化真的很大。
這里多出了數座大型天舟泊臺,還一座深入云中的高大駐壘,她知道以前是沒有這些的,都是在甄綽,趙柔二人在時隨著駐地擴大,才陸續修建起來的。
駐地雖然比起州內的玄府駐地規模不大,但粗略估算,至少駐扎有萬余人,除了修道人外,余下應該是都是府洲軍卒。
駐地見有從伏州來的飛舟,便派遣軍卒上來例行查問,因為玄府修士時不時會有一些人來此,并通過駐地深入密林磨練修持,而在期間斬殺的神異卻也是減輕了駐地的負擔,所以得知她是玄府修士后,非常客氣的為她安排了一見宿處。
只是她走來的時候,發現都是一幅幅陌生面孔,顯然甄綽、趙柔在時的那批人都已是調回去了,最早那批人是認識她的。
她來至宿處坐定下來,思索了一會兒,稍作調息,便選擇了入定。
伊初乘坐的飛舟在伏州降落了下來,這里天夏最遠之州,同時也算是伊帕爾神族以往的神國所在。。
不過這里主要是二代神王的駐地,和他關系并不大,所以他也沒什么感觸。
此間往來伏州和安州的飛舟異常之多,幾乎每過半個夏時,就有一駕飛舟落下或是飛起。他能感受到此間充斥著強烈的神性力量,這是利用了這股力量,給州中栽種著各種神異植株源源不斷的提供著充足的養分。
玄府曾推算過,因為神國是單獨存在的一方界域,這種神性力至少還可以延續萬載,前提是沒有受到外來的沖擊和破壞。
可伊初反而很不喜歡這里,認為伏州雖然富饒,卻遠沒有安州來的好,而且那種無處不在的伊帕爾神性力量讓又想起了以往的事。
不過既然來了,他也索性州中各處逛了一圈,這一次卻是有所收獲,他又感覺到了那一股曾經感受到的靈性力量,這股靈性力量雖然沒有一閃而逝,但卻非常之微弱,他仔細感應了下,暗忖道:“有些意思。”
他往外看了看,又想了想,便尋到了一個名修士,抬手一禮,道:“敢問班嵐班先生在哪里?”
那修道人倒也沒有輕看他,謹慎問道:“閣下找班先生何事?”
伊初沒有解釋,只是道:“我是從安州來的,勞煩你通傳一聲。”
那修道人倒也沒有繼續追問,看他幾眼后,還是給他通傳了,沒過多久,班嵐帶著何禮走了過來,在看到伊初一瞬間,他本能感覺這人不一般,盡管其人身上一點力量也不看見。他抬袖一禮,道:“先生自何處來?”
伊初拿出一枚牌符,示意了一下,道:“班先生,有些事我不便說,但我需要你幫個忙。”
班嵐一看那牌符,神情鄭重了起來,道:“請說。”
伊初道:“我的身份只是一個平常人,東庭深處有許多地方我不能去,需要班先生開具一份路執。”
班嵐沒問他為什么不去找玄府,直接對何禮關照道:“去拿一份通行文書過來。”何禮應下,不一會兒,就把一份通行文書拿了過來,并遞給了伊初。
伊初接過,塞入懷中,拱手道:“謝了。”說著,便大步離去了。
班嵐拱手相送,待其人走后,何禮道:“先生,這個人是什么來歷?”
班嵐道:“不要多問,這人不通過玄府拿通行文書,應當就是不想讓玄府留下記錄。而且能知道我能出具文書的人,只有少數人。”
何禮問道:“先生,可要我命人盯著?”
班嵐搖頭道:“不必了。這人能一個人到這里,絕不是毫無力量之人,連我都看不透,你們盯著也是無用,什么時候此人回來,再告訴我一聲就是。”
何禮應下。
玄府駐地之內,瑤璃在回到宿處后,就打坐入定,可是待她出得定坐之后,卻是發現站在宿處門旁,自己不知道是怎么站到這里的,意識之中絲毫不存在這段記憶。
但她能感覺到,在入定之時,似是看了五顏六色的光芒,還有各種奇怪的聲響,這是她小時候才有過的印象,在拜入趙柔門下,并進行修道的這些年來,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她思索了一會兒后,忽似想到了什么,望向天歷之上,果然,距離她到這里,時間又跳過去了數天,像是有數天時間憑空消失了。
但是她隨即又發現不對,又往天歷看去,秀眸微凝,上面年份寫著的是“大玄歷四百一十五年”,而她沒記得錯的話,由于自身缺失了一年,所以現在真正的年月本當是“四百一十六年”。
這么說來,此刻的自己……竟是在缺失的那一年里?
她不禁扶了下額頭,所以這一年之中自己沒能在學宮和玄府留下活動的痕跡,是因為自己在這里么?
她眼神中露出認真之色,能感覺到,這些異狀的發生,這一定是與自己出生地有關,她會去設法找尋出真相,并徹底解決這件事的。
到了第二日,她從駐地走了出來,獨自一人走入了密林之中,循著以往的記憶行走,十天之后,她來到了一處樹木掩映的高大山巖之下,這座山巖就是當初她走出來的地方,也算是她出身的地方。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過去,正如缺失的記憶一般,那是一片空白,現在她要去找尋一個答案。
她微微閉上雙目,身上騰起了一道心光,扶托著她緩緩向上飄去,并在一處巖壁之前停下,伸手一撥,藤蔓盡去,露出了一條可容一人側身通行的石縫。
她想了想,沒有用心光開道,而是側身擠了進去,不多時,她便到了那石窟之中,正待她要大量此間之時,忽然一個恍惚。
她發現自己身陷在一片黑暗之中,身軀好似正被什么圍裹住。黑暗之中還有一線光亮,看著像是一條裂縫,她透過那條裂縫望出去,見到的卻是洞窟的內部景象。
她陡然意識到,自己如今身處之地,是在那一座自己本來存身的陶罐之內。而她隨即也是驚訝發現,對面那個和自己一樣的陶罐完好的立在那里,可在她記憶中,那座陶罐應該是打開的狀態。
“這是……”
她頓時意識到了什么,想要從圍裹掙動出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身軀變得越來越虛弱,好似力氣正在被逐漸抽空。
這時她聽得喀喀聲響,透過那道細縫看過去,見對面的陶罐晃動了一下,撲簌簌落下了灰土,隨后被一只手從里緩緩給推開了,那沉重的陶蓋轟隆砸落下來,碎成了一地。
一名肢體修長的少年人從里走了出來,只是他低著頭,發絲遮著面龐,看不清具體的容貌。過了一會兒,少年人抬起頭來,對著瑤璃所在之地露出一絲微笑,道:“現在,輪到我了。”
他走到了瑤璃所在的陶罐之前,對著里面道:“你終于回來了,我也一直等著你的回來。”
如此近的距離,瑤璃可以清楚看見這個少年的容貌,這人與她有著八成以上的相似,不僅僅是相貌上的相同,更是神氣之上的相近,如果忽略性別,甚至可以被當成同一個人。
同時她還看到,少年只是半邊臉頰是白皙的皮膚,另半邊卻是陶土的模樣,然而隨著她自身力氣逐漸消失,那些陶土似正慢慢變成肉體,而自己變得愈發堅硬冰冷,好似正慢慢轉變成陶土。
瑤璃艱難問道:“你是誰?”
少年道:“你都不記得了么?是的,你想不起來了,當你拋棄了長者給你的力量,你就注定忘記了一切。”
瑤璃道:“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你不是走了么?”
少年人笑了笑,玩味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么,我以為你應該是明白的。”
瑤璃看著他,微微喘氣道:“你就在我的意識里,一直都在,那一年里,是你在替代我。
飛舟上的那個天歷,是你故意放在那里的,其實年月時間一直都沒有變,我也不是在缺失的那一年里,只是你故意讓我這么認為的,讓我以為自己陷入了顛倒錯缺的年月里,為此不得不回到這里找到恢復正常的辦法。
你一直在一步步的引導我,你想讓我到這里來找到真相,從而完成這個儀式。”
那少年露出驚訝之色,道:“你反應過來了?你比我想的還要聰明,可惜太晚了。”
他狡猾的一笑,道:“你的一切現在是我的了,我會代替你在世間所擁有的一切,包括你修煉得到的力量,而你……”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只會存在于這里,我會感謝你所做的一切的。”他嘆了口氣,“可惜長者賜予我的力量不夠了,又被莫名的靈性力量所有擾動,不然我可以等到你獲得更高成就后再出來的,而不必這么急著動手。”
他又看了看瑤璃,揮了揮手,道:“再見了。”他扭了扭脖子,舒展了下愈發靈活和充滿生機的身軀,便從石縫之中擠了出去。
等到出去,他就是瑤璃,或者是另一個名字,那不重要,他將會代替她的身份,會慢慢接手屬于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