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巨大的青色枝節橫貫虛空,一端從虛無中來,另一端則延伸去無盡遠端。
金郅行乘在云筏之上,正順著這枝節延展的而去。
他的身后,則是有著一駕駕稍小一些的云筏跟隨,大大小小百余駕,那些是他教授的那些渾修弟子,還有本來駐落在那些附從天域內的修道人。
在贏沖調令之下,他將和這些人一同被挪去其余天域,以此避開天夏的步步進逼的搜尋。
只是他現在倒是恨不得有人打過來,然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回歸天夏了,用不著再潛伏于此了。
他甚至忍不住想要向天夏傳報自身所在了,只是……他看了腳下這根青枝,巨大枝干由如橫展地陸,而他們好比只是上面的微小塵埃。
在這鎮道之寶的枝節附近,他既不知自己所在位置,也不確定是能否將消息送傳出去。
而且這刻說不定贏沖還能憑此寶望察看到他的一舉一動,所以他一路上也是表現的十分老實,未敢有什么動作。
這時前方忽然一團亮光,像是在虛空之上遭開了空洞,內中有柔和的光線透照出來,那青靈枝節的另一端便就是探入了此間。
有一名修士走了過來,對他打一個稽首,道:“金真人,這里就是老師給真人與各位同道安排的駐落之地了。
不過老師叫我提醒金真人,這里也不見得定然安妥了,天夏也是有可能尋到這里,要隨時準備好撤去他處。”
金郅行心道尋過來才好,他道:“那勞煩道友告知贏道友一聲,金某隨時聽從上諭調遣。”
那修士聽他說得這般客氣,卻是忙道不敢。縱然他是贏沖弟子,可玄尊便是玄尊,他可不敢在金郅行面前托大。
隨著云筏一駕駕穿渡入內,諸修士便按事先備妥之策在下面營造宮闕,金郅行則是挪移山海,自行立建了一座道宮。
待幾日之后安頓下來,那天中枝節才是退縮了回去,天隙重又合攏。
金郅在此又安穩待了月余時日,確定這里應當是一處孤懸于外的空域,贏沖似乎沒對他進行什么監察。
不過一想也是,這里只他一個玄尊,還有一些看來不算太過緊要的弟子,就算他與天夏勾連,那又能透露出什么東西呢?
他想了想喚出訓天道章,出于謹慎,他并沒有選擇直接對言而是將自己此處情形通過傳言方式送遞到了張御處。
張御自歸回之后一直在守宮中修持他收到了金郅行的傳告,看過之后,思索了片刻先是聯絡到了晁煥與后者商議了一會兒,
便即尋到金郅行處,道:“金道友可是方便言語么?”
金郅行忽然感得張御喚他精神一振立刻回應道:“金某這里方便不知守正有何吩咐?”
張御道:“我已知金道友如今之處境我與玄廷商議了一下眼下通傳于你,你可以回來了。”
金郅行一怔,隨即心中泛起驚喜,不過他還是小心問道:“守正可是說……金某可以回轉天夏了?”
張御道:“正是,金道友你可以回轉天夏了。”
金郅行去往上宸天后幾次傳遞出重要消息不但證明了自身也于天夏是有功的,而其人已是完全與主天域脫離了往來,看去已很難再獲得消息。那留在那里也沒有意義了還不如讓其早些歸來,反而能為天夏出力。
金郅行頓時激動了起來,整整五年了啊,馬上就要第六個年頭了,他還以為自己要蟄伏到兩家正是開戰之后才有可能尋到機會回轉,沒想到如今便就可以了。
張御道:“金道友,你可耐心等待接應,若是上宸天之人又要道友轉挪他處,你也不必抗拒,跟著去就是了,只要不是受青靈天枝遮護,我自能尋到你。”
金郅行從座上起身,對著光幕深深一禮,道:“金某謹遵諭令,隨時等候守正的消息。”
張御結束了這番對話,就收回來大道之章。
金郅行那里,既然當初其人是自己派遣出去的,那么此事當也由他來收尾。
至于為什么不要叫金郅行自己回來,那自然是因為虛空之中那些邪神極可能是受上宸天指使的。
金郅行恐怕方是遁去虛空之中就會被上宸天所察知,贏沖對付不了天夏,但卻對付的了金郅行。
故這里還是需他們來接引。
他伸手將案上的文書拿了過來,這是前幾日送來的玄廷報書,凡各洲宿的鎮守,都會得有一份。不過這里面東西各有詳略,像是他這等既是鎮守又是常攝守正的,能夠看到的就是較為詳細的內容了。
這封告書之中言及,近來虛空屢屢震蕩,廷上判斷上宸天極可能找到了寰陽派駐地所在,雙方已是在接近之中,所以派遣更多人手前往虛空,加緊找尋其主天域所在。
他看了一眼,閉關月余,現在已是大玄歷三百八十八年的十二月了。看局勢發展,不是他們先行找到上宸天所在,那么就是寰陽派重返此世了,若是要做什么,也當盡快了。
他想過之后,就擬了一份欲去接應金郅行歸來的呈書,喚了明周道人過來,讓其送遞了上去。
這一次他準備一人前往,這倒并非他冒險,現在玄廷玄尊出外,都有元都玄圖護持,而他一人往來也是容易。
呈書遞上去只是半刻后,明周道人便就回轉,對他打一個稽首,道:“守正,玄廷已是允許守正呈請。
只是因如今外間局勢不同,玄廷認為張守正路上或是可能遇敵,故是分撥給守正一縷清穹之氣以做護持,只是此間,需得守正補一份請書。”
上宸天上一回故意設局,甚至將焦堯請出來對付張御,說明對他很是重視,那么難說這一次會不會再對他施展什么手段,玄廷也不會看不到這一點,因他這一次是獨自一人前往外層,故是允他執拿此氣。
張御倒是有些意外,不過能多得一分穩妥,他當然不會推拒,于是補了一份請書,由得明周帶了回去。
他自己則是走了殿門,喚得那星舟過來,飄身入了主艙,便往外層渡去。
而就在穿渡到界層的那一刻,他忽然覺得,一道玄妙氣機落在自己守正印信之中,知當是那清穹之氣了。
他未有立刻觸動此氣,而是先尋金郅行所在,在訓天道章之中駐意之人,只要自身沒有得到一定力量的遮掩,那么自可為他所察覺。
其實無有遮掩的話,元都玄圖也能直接送他到那里,可現在因為在有不少玄尊落在虛空之中,隨時可能遇到危險,不定什么時候就需要此器遮護,而這等事并非異常緊急,他便不去占用了。
在感應片刻之后,他一撥星軌,霎時漫天星光疾涌而來,過去片刻之后,便停落在了另一處虛空之中了。
此間再無任何星辰牽引之力,這說明伊帕爾神族并沒有到來過這里,下來只能由飛舟朝那方向自行穿渡了,這里就需要一段時間了。
他則是坐了下來,意念轉入守正之印,便試著去感應那縷清穹之氣。
只一接觸,他便發現此氣玄妙無比,似在里面演化出了種種道理,可仔細去觀,卻又好像無有所得。
這感覺十分獨特,無法用言語來描述,他應該是這東西層次太高,所以現在的他還無法參透里面的玄機。
他又試著駕馭了一下,發現自己所執這一縷,正好能為自身心力所駕馭,并他莫名察覺到,或許對于整個清穹之氣而言,這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縷。
照這么看,不定所有廷執所執拿的清穹之氣加起來,也只占據了主體的十分微小一部分。
這其實說得通,因為鎮道之寶從道理上說乃是由上層大能,也就是現如今五位執攝使用的,底下修道人不可能發揮其全部威能。
但即便如此,他感覺這東西單純執拿在手都能給自己到來莫大好處。
別得不說,整個清穹地陸就是清穹之舟所開辟,能將晦亂混沌撫平理順,執拿此氣自能辟絕惡邪,維定自身。如他一路過來,連一個邪神都未曾見到,這很可能就是此氣的作用。
在這等感應之中,時間也是緩緩流逝,大約有五日之后,星舟驟然一頓,他往前看去,便就見到了一方天域。
他站了起來,目光凝注那里,有了清穹之氣為倚托,卻是不必畏懼上宸天再在此中設布陷阱了,負袖立在艙中,心光一催,星舟已是沖入了其中。
金郅行此刻正在道宮之中講道,這時外面有一個弟子慌慌張張進來,躬身言道:“金真人,不好了,外面有飛舟闖入進來了。
金郅行心下一動,他面上不動聲色,唔了一聲,道:“那定是天夏來人了。”
殿中眾弟子一聽,頓時大為慌張,其中一人道:“真人,那該怎么辦?”
金郅行卻道:“還能如何?我若走了,勢必不能帶上你們,我若反抗,那么你們一同遭殃,我若投順,卻還能帶著你們一起投靠過去。”
他看向諸弟子,“你們覺得我該如何?”
諸弟子相互看了看,卻沒有人說話。
金郅行環望一眼,見所有人躲避他的目光,道:“你們不肯說,我就替你們選了吧,我帶著你們一同投靠天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