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瑞江眼瞳不禁一凝,他不由認出,這就是他之前寄出去的那一封秘信。
可這封信怎會落入梁屹手中?
這秘信并不是直接寄到某人手中的,而是落在某一個隱秘地點,待得五天之后才會有不相關的人去取,而現在才過去兩天。
并且這信上可是設有禁制的,若是被不懂關竅的人取走,也會自行銷毀,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的。
莫非是玄尊出手了?
可轉念一想,卻又不至于,不說這封書信里沒有透露出太多東西,就說寄信之前,也并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他有問題。
梁屹見他沉默不語,道:“顏道友不妨打開看一看,這是否是你寄出的那一封。”
顏瑞江看了看他,便伸手拿了起來,翻開一看,心中微微一沉。
沒有錯,這正是他之前寄出去的那一封,而且上面的禁制紋絲未動,可梁屹既然找上門來,他卻不信對方沒有看過,定然是用了不為他所知的辦法。
他不由轉起了念頭,自己其實還沒有暴露身份,只是讓人出言挑撥,這其實算不上什么大錯,大可以找個合適的借口掩飾過去……
梁屹沉聲道:“顏道友你如此為是出于何等目的,還請解釋一二。”
顏瑞江很快想好了應對辦法,自己只要咬死自己是不贊同萬明道人的看法才做出此事的,那么對方就拿自己沒辦法。
他故作憤然道:“難道我這番話有說錯么?萬明玄尊縱然是玄尊,可他說得也不盡然是對的!
或許梁道友以為那是挑撥離間,可我就是要讓人知曉,真玄之間總是不可能真正和睦的,莫要輕信于人,要有自身之判斷,那道書能不能觀,還是要看過才明白,難道不是么?”
梁屹緩緩道:“原來是這么一回事,這封信上寫得原來全是挑撥之語,看來顏道友給我本道書,果然是不懷好意。”
顏瑞江一驚,“你沒看過這封信?”說話之時,他忽覺有異,低頭一看,見手中那封書信若融化一般化為烏有,不止是這里,連周圍景物也是層層剝離化開。
他才這時發現,自己從頭到尾就是站在大臺之外,根本就不曾轉了回去,他不由往不遠處看去,見一個道人凌空站在那里,他眼瞳微凝,“師延辛……”
方才的一切無疑都是幻象。
他嘆道:“大意了。”
可以想見,那封信對方根本就沒有拿到,也沒見到其中的內容,至多只是知道他寄了信,信中的內容也是由于自己先入為主,或者說自身心虛,這才由心神之內照顯出來的。
不過師延辛這等化假為真的手段當真是高明無比,他此刻回想起來,也沒有弄明白到底是何時中了算計的,自忖就算是方才心有戒備,也不一定能保證不落入其中。
梁屹這時拿出一枚伊洛玄府的符牌,示意給他觀望,而后道:“顏道友,我們疑你傳遞那份道書的目的,請你隨我等回玄府一趟,有些話需你說清楚。”
顏瑞江豈能跟他回去?雖然憑這封書信定不了他的罪責,可是他身為眼線的身份卻是真的,若是一不小心把不該交代的也交代出來了?那他豈不是自投羅網?
他搖了搖頭,道:“對不住了,兩位,我是不會隨你們回去的。”
梁屹沉聲道:“顏道友,若是你不愿,那我等只好用強了。”
顏瑞江呵呵一笑,看了一眼遠處的師延辛,道:“以師道友和梁道友兩位的能耐,若是公平較量,我還真不是你們的對手,但是梁道友,你以為我當真沒有準備么?”
他往上一抬頭,身上忽然綻放出一道璀璨金光,而后一道亮光直沖云霄,眨眼之前便就不見了蹤跡。
梁屹看著其人遠去,皺了下眉,方才他和師延辛并不是什么都沒做,而是以心光籠罩了四周,可是此人沖天而去時,居然半點阻擋也未能做到,而且對方遁速之快,也超出了他以往所見任何人。
此時此刻,翼空上洲,某座天中浮島之上,顏瑞江猛地從沉定之中醒來,他算了一算,才知是自己擺在伊洛上洲的那一具分身化去了。
他的觀想圖名為“替直”,沒有什么攻擊守御之力,但是卻可以化變成不同相貌,不同身份的人行走于世,并且與真人一般無二。
顏瑞江這個身份是他苦心經營出來的,不過他同時經營還有另外幾個身份,似梁屹當日見到的兩個道人其實都是他的化身。
而這兩人身份是用來混淆視線的,此前露了一面就是為了萬一漏底,可以讓人沿著這條線索去查,那最后只會越查越偏。
而化身一破,他也便知悉了事機原委,心下忖道:“下來要小心些了,安靜蟄伏一段時日,等等風頭過去后再露面吧。”
梁屹等人與師延辛在顏瑞江離開之后,在其人所居的大臺之內查了下,但是見整理的很干凈,看去沒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線索,而且顏瑞江不用任何使喚之人,連弟子都沒有一個,也就沒有可得問話之人。
師延辛道:“回去稟告玄首么?”
梁屹道:“是要稟告一聲,不過玄首不會出手的,多半也是讓我們自查。”
師延辛道:“我們不擅此事。”
梁屹沉聲道:“我們不擅長,但是有人擅長。”
師延辛一想,不覺點了點頭,
梁屹道:“事不宜遲,請道友隨我一同前往那里,做個見證。”
師延辛道一聲好。
梁屹在此留了下一張警訊符紙,便就與師延辛一同飛空而去,未有多久,就來至伊洛上洲守正宮駐地之外。
兩人遁光按落下來,駐地之前的守值弟子上來一拱手,道:“原來是梁前輩和師前輩,兩位可是有事到此?”
梁屹問道:“許值司可是在么?”
那弟子道:“值司正在駐地內,晚輩這就去給兩位前輩通傳一聲。”他轉入進去通稟,過了一會兒,走出來道:“兩位前輩,值司有請。”
梁屹、師延辛隨他入內,到了駐地正堂之內,見許成通已在那里等候他們,兩人上來與他見禮。
坐定下來后,梁屹直接道明了來意。
許成通想了想,道:“煩兩位把此事前后經由詳細與許某說上一遍。”
這是應有之意,梁屹將具體情形說了一遍,且沉聲道:“我們懷疑此人很可能是外層修士的耳目。”
許成通對此不置可否。
倒是他身后幾個弟子露出了信心滿滿之色,原來查內奸啊,這個好,這個我們老熟了,跟著老師,什么樣的套路沒見過?
許成通道:“我需與去這人所居之地看一看。”
梁屹道:“梁某這便帶路。”
許成通也不拖延,當即命人去準備飛舟,同時點了一名新近收入門下的弟子隨自己同往。
待飛舟準備妥當,一行人乘舟飛起,未用多久,就重回了那方駐地。
許成通先是在外轉了一圈,而后便帶著那弟子走入進去,梁屹、師延辛二人則是在外面等著。
進入大臺之中,許成通看有幾眼,道:“這人當是擅長分身之術。”
那弟子記得幾位師兄的吩咐,在旁知趣出言:“老師,這是為何啊?”
許成通道:“常人修筑洞府駐地,都會設法留下退路,或是布結禁陣,可這位卻是不曾做得此事,可這里內外出路只有一條,被人堵住就不出去了,哪怕再是自信之人,也不會一點防備都不做,這肯定是根本不在乎此事。方才梁道友他們不確定這人用的上乘遁法還是分身,可以此來推斷,當是分身無疑。”
那弟子不覺恍然。
許成通又道:“這人為了掩飾,特意以最為尋常的形制砌筑大臺,可這人是倉促離去的,有些當是隨身攜帶的東西留下了,你看一看這些器物,還有這里的布置裝點,分明就是幽原上洲的格局。”
那弟子聽到這些,心里對老師不禁多了些佩服,振奮言道:“老師,那憑這些就能找到此人了么?”
許成通道:“憑這些自是不能,還不排除這是其人故意惑亂耳目之用的,而便是沿著此線索一條條查下去,恐也要耗費較長時日,只是這樣恐此人又會趁此時機興風作浪。”
那弟子靈機一動,道:“此前梁前輩說遇到了兩個道人,或可從這兩人身上查起?”
許成通冷笑一聲,道:“這兩人如此湊巧讓梁道友見到,我卻疑這是故意拿來偏引于我的。”
那弟子一想,只覺得此事頗為難解,恭敬請教道:“那老師,那我們該是如何?”
許成通道:“事情無有這么復雜,你需記得,我們是守正宮的駐地,是為守正辦事的。而此人先前既是訓天道章之中留語,那么其人一定是在道章之內留下了符印的,我等向守正問一聲留符之人在何處,這樣就能知曉他落在何處了。”
訓天道章的符印每一個人只能用一個,管你是化身也好,分身也罷,只要你在內層,又沒有上層力量做遮護,那要找你是一找一個準。
那弟子目瞪口呆,沒想到事情還能這么解決,隨后躬身一拜,誠心敬服道:“老師,弟子服了。”
許成通當下帶著弟子離了此間,轉回了守正宮駐地,隨后一人回到供案之前,恭恭敬敬對著那牌位一拜,便自己擬好的一封傳書送呈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