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內弟子一聽,忙是道:“回稟上尊,老師在此閉關已是百載,眼下還未到出關之時。”
靈都道人言道:“喚他出來,我有事與他相商。”
那弟子一驚,很是為難道:“上尊,這恐怕不太妥當吧,老師可是正在閉關……”
靈都道人看了幾眼,道:“若是我上宸天無事,他自可安然閉關,如今正欲對敵天夏,需要衛玄尊出力,喚他出關相商大計,又有什么不妥呢?”
那弟子頓時壓力大增,勉強言道:“上尊,這里是燕闕宮……”
上宸天可不是天夏,一個玄尊自身便是一個勢力,玄尊之間的彼此交流,那都要商量著來的。
哪怕上宸天中主要作主之人是孤陽、天鴻、靈都三人,可是他們也不是想要如何便能如何的,不然你今日強行要誰作何事,明日所有玄尊都可以給你陽奉陰違。
但這也是因為靈都道人向來好說話的原因,不會因為下面弟子頂撞幾句就施以懲處,要是換了天鴻道人到此,那這弟子一句話都是不敢多說的。
靈都道人卻沒有再和這個弟子多說什么,而是淡淡言道:“來人,敲醒鐘,給我把衛玄尊喚出來。”
“是!”
他命令一下,立刻有跟隨而來的弟子上前,而那些燕闕宮的弟子,沒了玄尊作主哪里敢違背靈都的意思,一個個都是退到了一邊,訥訥不敢出聲,連方才出言抗辯的弟子也是不敢再說一句。
不一會兒,宮闕之中響起了悠長的醒鐘之聲。
靈都道人神色淡然的等著。
照理說,醒鐘一響,意味著門中有大事發生,哪怕玄尊是在閉關,也都要三刻之內中斷功行,自里出來。
可是在足足等了三刻之后,卻是未見其人出來。
這個時候,燕闕宮的弟子也是感覺有些不對了,一個個俱是惶惶不安起來,他們能有如今之地位身份,全靠宮中有一個玄尊祖師支撐,要是這位祖師出了問題,那么他們的地位可是要一落千丈了。
靈都道人自是沒有一直等下去,而是直接來到了后殿閉關之所在,看著前方厚重的石門。
他伸手一拂,上面封禁道箓紛紛破散,道:“閉禁陣,打開落關石。”
那些弟子依言而為,不多時就將外面的禁陣地脈應機斷開,而那一塊厚重的落關石也是隆隆抬了起來,露出了深廣幽暗的內宮。
有一名弟子過來道:“上尊,宮內的禁陣自成一體,我們暫時無法合閉。”
靈都道人道:“你們在此等著。”他往里走入了進去,
他之所以來到這里,是在得知金郅行探問過衛茂的消息過后,忽然有一陣心血來潮。
他的感應向來靈銳,特別是在青靈天枝之下,平日心如止水,不會無緣無故生出波瀾,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現了問題,于是他又查了一些此人百年之前的記載,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舉動,故是決定來此一探。
此刻隨著往里走入進去,這里禁陣也是自行開始轉動了起來,不過自是制壓不了他的,隨著他行步過去,每一步落在地上,方才轉運起來的禁制就即刻被壓制下去。
而隨著他行到最深處,宮室內部所有禁制也都是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這時他目光移去,在宮室中間看到了一個空蕩蕩的蒲團,不遠處還有一只剩下余燼的香爐,可這里卻沒有半個人蹤,那位說是在此閉關的衛玄尊,并不在這里。
可就在這時,背后傳來一聲話語:“不知靈都道友尋我何事?”
靈都道人轉過身來,便見遠處的陰影之中有一個兩鬢霜白的道人走了出來,并對他微微一笑。
靈都道人看了看他,道:“衛道友,你方才去了哪里?”
衛道人訝然道:“我一直在此閉關修行啊。”
靈都道人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既然衛道友方才在此,那為何醒鐘敲響之時,道友為何不出來相見呢?”
衛道人微笑道:“那時正在緊要關頭,故是有所耽擱,本也已是準備出來了,未想到靈都道友卻是先進來了。”
靈都道人看著他道:“衛道友,我有一個疑問,當初你回來之后,言稱是與天夏一名修道人交手之后負傷,方才閉關的,卻不知這一位是誰?”
衛道人訝異道:“哦?為什么靈都上尊突然問起此事來了?”
靈都道人道:“只是忽然想到罷了,不知衛道友可否釋疑呢?”
衛道人微笑著看著他,但卻沒有回答。
靈都道人淡淡道:“看來是沒有答案了。”
衛道人這時忽然說道:“尊駕何必問得這么清楚呢?有些事裝得糊涂一點豈不是更好?”
靈都道人看向他,道:“原來的衛玄尊哪里去了?”
衛道人微笑道:“我便是他,他便是我啊。”
靈都道人道:“那衛玄尊之事,你可能代勞么?”
衛道人笑道:“他是他,我是我。”
靈都道人道:“明白了。”
他對著這個衛道人一揮袖,面前這個衛玄尊頓時化作一團虛影飄散,當年此人的確是回來了,但回來的也只是一抹化影罷了。
他自里走了出來,身后落關石隆隆落下,對著四周弟子道:“我已與衛玄尊談過了,就讓衛玄尊繼續閉關吧,誰也不需去打擾。”
眾人都是應聲稱是。
靈都道人關照過后,又令宮中弟子重新轉運了陣法,就帶著門下弟子離了此間。
只是返回道宮的途中,有弟子前來傳訊,說是孤陽子和天鴻道人兩人有請,他便就轉道往虹殿而來。
他乘光而渡,須臾來至虹殿之外,不用通稟,直入殿中,見孤陽子和天鴻道人二人都在此等著自己,便一個稽首,道:“兩位道友有禮,不知何時相邀。”
孤陽子道:“靈都道友,聽聞你方才強行喚動正在閉關的衛玄尊,不知你何故如此?”
靈都道人道:“只是忽然心血來潮,故去一問。”
孤陽子關切道:“哦?結果如何?”
靈都道人道:“衛玄尊百年前因為負傷,回來之后便即,此后百載,不曾出來,而如今我探問下來,見到的也只是一抹化影罷了。”
孤陽子神情頓時嚴肅了些,問道:“靈都道友可是發現了什么?”
靈都道人道:“我此前查了下衛玄尊百年之前的舉動,發現他一直在搜集和翻閱寰陽派散落在外的道冊。”
孤陽子皺眉道:“寰陽派?”
靈都道人道:“我懷疑衛玄尊在翻閱這些道冊后,發現了什么,也或者是中了寰陽派的什么算計,而觀他那一具化影后,他應已非是原來之人了。”
孤陽子想了想,沉聲道:“此事不宜聲張。”
靈都道人道:“我已是關照過那些弟子,不許叨擾‘衛玄尊’修行。”
孤陽子神情稍松,道:“如此甚好,兩位以為,該是如何處置此事。”
天鴻道人冷然道:“我上宸派修士,豈能無緣無故折損,且衛玄尊之事,也不可能一直遮掩下去,終究要派內諸位同道有個交代的,此事自是要查清楚。”
孤陽子沉聲道:“道友說得是,衛玄尊是生是死,下落何處,這些都要弄明白。”
靈都道人道:“這位‘衛玄尊’既有化影回來,那許他是想保留這一身份,還想著有朝一日可以轉回來利用。而若無青靈天枝遮護,尋常手段是抵御不住外間的虛空外邪,其必有一個去處。
當初衛玄尊自稱與天夏某人交手之后受了傷勢,這才回來閉關,我等可以去書天夏一問,兩相對照一下,不定天夏那邊可以給我一個答案。”
孤陽子一想,點頭道:“此事也不是不可。”
若是此事果與寰陽派有關,那么天夏是絕然不會容忍的,至于會否是天夏謀算,這個可能反而不大,因為天夏明令禁絕侵占篡奪修道人的意識和身軀之事,哪怕對敵人也從來不用此等手段。
三人議定下來,便決定由使者盧星介向天夏遞去文書,隨后便各是分開。
半日之后,上宸天某處附從天域內,金郅行正在教授道法之際,忽有修士到來,面無表情道:“金玄尊,靈都上尊喚你前往。”
金郅行望了望來人,他自座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跟著那修士而去,循著虹道進入了主天域,進入了靈都道人所在平境道宮之中。
待一路來至主殿之內,他見靈都道人坐在座上,打一個稽首,道:“未知上尊喚金某來,有何事要交代?”
靈都道人語聲平淡道:“金道友,前幾日聞你打聽衛玄尊之事,你與衛玄尊以往并無任何交集,為何突然打聽起他的事來?”
金郅行不慌不忙回應道:“靈都上尊還可記得當初交給金某的那些眼線么?前些時日,忽然有傳訊過來,說是天夏正在查問一位玄尊的過往,據說此人與衛玄尊有過牽扯,金某也是想了解一些此間之事,好方便下面弄清楚此事,故去多問了幾句。”
靈都道人道:“哦?有這等事,那傳訊之人連這等事都能打聽到,倒是有些本事,金玄尊以后若有什么發現,記得及時上報。”
金郅行忙道:“是,只是金某還未理清此事頭緒,故是不敢亂言。”
靈都道人語聲淡淡道:“既是這樣,金玄尊就去盡量弄清楚此事,回來報于我知。”
金郅行忙道:“金某領諭。”
靈都道人沒再說話。
金郅行打一個稽首,自宮內退了出來,原本繃緊心弦至方才松了下來。
這時他忽然意識到,其實靈都道人今日其實并不是來追查他的,而恐怕僅只是要他給出一個合理的交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