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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御把那光箓拿至面前看了一下,只是第一眼落下,目光就在某位玄尊的名姓之上頓有片刻。
這人名喚薛箓,他恰巧也是認識的。
那日朱鳳道場立成后設宴慶賀,這位正是前來赴宴的兩位玄尊之一。
據他所知,這個人擅長定拿之法及身外化身之術,從記錄上看,僅僅在這十多年里,這位斷絕道場的次數竟是達五次之多。
他看有一會兒,才把目光移開,繼續看明周道人錄在下方的載述。
待看了下來,他卻是發現薛箓和另一位玄尊雖然近來都有斷絕道場牽連的舉動,但俱是提前與明周道人打過招呼了,并且理由也很正當,都是為了磨練自身功行,對抗晦亂混沌,期間也并無什么異動顯現出來。
他思考了一下,道:“這兩位玄尊若是趁與清穹元磁斷絕牽連之際向內層傳遞法力,并落于偏僻地界,這是否有可能瞞過道友?”
明周道人認真回道:“任何監察都有漏洞,此事不是不可能做到,但若想將在下監察掩去,除非是諸位廷執之中有哪位親自出手,但這并非遮掩此事本身,而是遮掩在下,也唯有他們有此權柄。”
張御了然,每個廷執實際上掌握了明周道人這個清穹之靈一部分權柄,他們要是想隱瞞什么,還是有可能做到的。
只這么做也是會有隱患的,因為你不能把別的廷執當成擺設,明周道人一有問題,恐怕首執第一個就會注意到。
而且他可以肯定,這件事基本無廷上廷執無關,因為若是廷執動手,絕不會做得這么粗暴,手段肯定巧妙的多,其等也根本不會去做什么襲擊天工部舟隊的事情,因為他們知道,如此除了給自己找一堆麻煩之外,不可能達成任何目的。
他想了想,明周道人的監察是可以信任的,所以這兩位玄尊也當是沒有問題。
但若這么看,他最初推論可能并不成立。
他當初基于各上洲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出現問題,所以認為從上層發動影響才可能做到此事,但除此外,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提早布局。
比如在數十年前就落下法器乃至化影潛伏于世,而后純以意念駕馭,這般同樣能夠達成目的。
至于令各洲的修道人于同一天在訓天道章之內生事,若是不通過上層傳遞消息,那么可以事先發書約定,在差不多的時間內一起發動。
只要布置精妙,也不難達成目的。
而背后之人所需要解決的問題,只是遮掩這些行跡,使之不暴露罷了。
他思索下來后,便道:“勞煩道友再查問一下,這六十年來,除卻廷執之外,所有往內層投送法器法力,還有斷絕道場牽連的玄尊名諱。”
明周道人依令行事,他在默察片刻之后,依舊于手中凝一枚燦燦道箓,并遞送了上來。
張御拿過來看了一下,時間拉長到六十年,有過這等作為的玄尊,也不過只有五人而已,其中兩個,更是方才他看到的那兩位,顯然他們不是第一次做事了。
待看過后,他心下一召,一份玉冊憑空浮現,飄蕩眼前,卻是他將關于這五人的功法記述俱是拿了過來,并放在眼前翻閱了起來。
雖他身為守正,可一般來說,如不是遇到特殊情況,他是不會去隨便翻看同道的功法神通的,但此次為了找出正主,這也是必要之舉。
待看下來之后,心中已是有數。
他一揮袖,霎時以心光凝聚出一封書信,飄至明周道人身前,道:“明周道友,勞煩你將此信送去薛箓薛玄尊處。我有幾個疑問問他。”
明周道人接過書信,身軀一轉,便即不見。
張御則是等在原地,約是小半刻之后,明周道人再次在階梯現身,稽首道:“守正,書信已是送到,另有薛玄尊的回書在此。”
張御目光一落,將這書信攝來,書信在他面前化為一團氣光,其中所載內容自然照入心神之內,他默立片刻,才道:“明周道友還需再幫我查證一事。”
明周道人道:“請守正吩咐。”
張御道:“請道友再查一查,這六十年來,這五位玄尊可有索要寶材,還有祭煉法器之舉。”
明周道人回道:“此事容易。”他信手一召,就拿過一份冊子,呈遞上來,“這五位玄尊一甲子以來一應記述俱都在此。”
張御拿來一掃,眸光微微一閃,在某個名字上停留許久,才抬頭道:“我稍候欲去拜訪一下過千尋過玄尊,勞煩道友將此事記下。”
明周道人打一個稽首,鄭重道:“明周記下了。”
張御點了點頭,他于心中一喚,過了一會兒,就有兩道流光自殿外飛來,霎時落入他袖中,待收好之后,他邁步出了守正宮。
到了殿外,他心意一轉,眼前景物一變,霎時已是落身在一座與清穹地陸相連的道場之外。
他抬頭看有一眼,便出聲言道:“過玄尊可是在么?張御前來拜訪。”
若是玄尊所開辟的道場與有清穹元磁的牽連不曾斷開,那么持玄廷正印之人,都可以循此直接入內。
不過既到主人門上,其又非是確認的犯事之人,出于禮數,總是要打一聲招呼的。
過了一會兒,面前天地融開一個入口,里面又聲音傳出道:“原來是玄廷守正到此,還請入內一敘。”
張御邁步入內,隨著身后融開的門戶合閉,他已是進入到了一處由飄忽虹霞和紛涌云霧堆聚而成道場之內,而在云中深處,宮觀樓臺若隱若現。
前方云道之上,站在一名鶴發童顏、著玄黑大氅,頂上戴有蓮花冠的老道人,他打一個稽首,道:“張守正,有禮了。老道在此清修,久不問外事,卻不知守正今朝來意為何?”
張御問道:“我為一樁事機前來問詢過玄尊,還望過玄尊能如實回言。”
過道人緩緩點頭,道:“守正請問。”
張御道:“我方才查觀載述,見這六十載以來,過玄尊曾數度斷絕與清穹地陸的牽連,不知尊駕為何如此做?”
過道人道:“原來守正是問此事。”
他嘆了一聲,道:“當初開辟道場之時,老道自身能為不足,是故借助了清穹元磁之力,但老道亦想自家之道場能夠自成天地,而不去借用外力,故是此后屢屢嘗試,只是每回都是不成,說來也是讓守正見笑了。”
張御點了下頭,道:“原是此故。”他不再去問此事,而是道:“就在半月之前,天工部幾位大匠在途中遭襲,隨后各洲謠言紛起,我查得是一位名喚顏子全的修道人所為,后將此人擒捉,才知他也是受人指使。
而在將此人押至東庭的路上,卻是有一大能者落下手段意圖滅殺此人。
雖說此后這位大能者沒有留下任何氣機,但是道法痕跡卻像是薛箓薛玄尊所擅長的身外化身之術。
不過我有一疑,由于那道法痕跡太過明顯,倒像是有人故意把這送到門上讓我辨認一般,此舉太過刻意,反倒讓人無法相信。
過玄尊,聽說你與薛玄尊交情不錯,以往也曾經相互交流過道法,可是能替我解惑么?”
過道人聽完之后,露出詫異之色,看他幾眼,道:“張守正這是懷疑是老道在里面搬弄是非?”
他搖頭道:“老道我在此潛修多年不曾外出過,更無將外力宣泄于外之舉。薛道友素來喜好結交同道,就連方才歸回天夏的那位朱鳳朱玄尊,往日也曾與他交好,知他道法的同道著實不少,守正憑何獨疑我呢?”
張御看向他道:“過玄尊知曉朱鳳玄尊歸來,看來修行并不如尊駕所言那般閉塞。”
過道人呵呵一笑,道:“閉門潛修并非閉塞耳目,該知道的總是要知道一些的。”
張御道:“我查問過近來記錄,確如過玄尊之所言,這幾十年來的確不曾外出,更無為將法力播于下界之舉,看去是無嫌疑。
但要做成那般事,未必見得一定要近來去做,若是在數十乃至上百年前,將法器或是分身潛于下層,需用時只要一意撥動便可喚出,這對我輩來說也是不難的。”
過道人撫須言道:“守正之想也不無道理,可還是那句話,似守正這般說,似乎人人都可如此施為,為何偏認為是老道呢?這卻是說不通吧?”
張御道:“這里自然是有緣由的,此前那大能者在下層所展示的種種手段,半點法力氣機也不曾外泄,而那顏子全雖受那大能者指使,可身上卻連半分牽連痕跡也是無有,這等遮掩之術實屬上流。
而道友偏偏就是擅長此道,在過去百年之中,也唯有道友既曾有過斷絕道場牽連之舉,試問不疑道友又疑誰呢?”
過道人緩緩點頭,道:“原來是這般,也難怪守正見疑,不過……”
他目光投來,沉聲道:“張守正查問此事,乃是職責所在,你若因此疑我,我也無話可說,可若張守正認定我是那犯過之人,那總是要拿出明證的吧?需知我天夏自有規序律條,不是那等可以信口胡說,任意妄為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