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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界隙之內,張御化影分身往深處投入了進去,在一路之上都可以看到,一些被修道人法力和法器破壞的痕跡。
有些看去是屏阻的地方也明顯是被外力強行沖破開的,地面之上可見一條條幾可作為大江河道的深溝,一直延伸到最里處。
從殘痕上來觀察,這里的抵抗從有序漸漸變得無序,這說明遭受攻擊的一方一開始守御很嚴密,但是隨著爭斗的持續,抵擋之勢漸趨無力。
這時前方出現了一座高大如城圍的山脈,他從其中一個明顯是轟塌的裂口之中飛遁過去,隨后眼前視一闊,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個龐大的盆地。
不過現在早已是處處缺口,面目全非,只依稀能分辨出到原來的模樣,這里到處趴伏著巨大的骨骸,偶爾能看到一些是人形尸骨,有一些人的尸身和服飾竟還完整的保存了下來。
他身形緩緩飄落,目光落下,一個修士盤膝坐在那里,還保持著生前的容貌。從側臉和發式服飾上看,不難瞧出,這是地道的天夏人。他的胸口處出現了一個空洞,可以看到后邊的景物。
但這并不是他致死的緣由,以他的目力一眼能鑒別出來,這位在身前似是轉運了什么神通,把自身意識神魂與元神照影一同遁出體外,且再也沒有回來,只留下了一具空殼。
他往前走去,不久之后,又是見到一具修道人的尸身,不過這位卻是站在原地,目光沉凝看著前方,眸中依舊能反射銳利的照影。
他的背后是一把劍器,但是這把劍器已經粉碎了,只是靠著御主生前最后一點余力,將所有的碎片匯聚過來,并留在了身后的劍匣之中。
這應該是一位古夏劍修,他雖然戰死在了這里,但毫無疑問也斬殺了他的對手。
張御側過身,順著這位劍修的目光望去,那里趴伏著一具巍巍如小山的巨大骸骨,這應該就是這位的對手了。
同時,他還看到了那堅硬的骸骨之上留有一段小字:
“甲子六月初十,余與同道一同追殺妖魔余孽到此,一戰之后,盡誅此輩,不負同道重托,至此,我神夏與異修無數載爭殺糾葛,到此盡矣……”
他略作思索,從這行字跡來看,那些巨大骸骨似乎才是此地的主人,且并不是他起先所想的荒陸異怪,而原本就是屬于天夏的異類。
無論古夏還是如今的天夏,都有異類修行,不過真正能化變為人身的,也只有真龍等少數之流了,而此輩一向其自詡為修道士,從來看不起其余異類。
事實其余異類與他們也確實有不小差別,后者縱然能言能語能修持,可也依舊是一幅異類模樣。
從如今較為稀少的記載上看,早年異類勢盛的時候,還曾勾結外敵與古夏對抗,但是最終被古夏覆滅,這一戰距今已是十分之久遠了,好似風波早已平息了。
但現在看來,這爭殺其實并未停下。
他看著盆地之中十余個巨大的骨骸,或許這就是古夏最后十幾頭異修了,現在已俱被斬殺在此了。
不過進攻之人雖然獲得了勝利,可顯然最后也沒人再能走出去。
他對那道人抬袖一禮,心中默言道:“諸位之舉,御當會轉告天夏,并錄冊載之。”
放下袖子,他意念一動,一陣風沙吹來,便將這里所有修道人尸身盡數掩埋了,準備事機了結之后,再回來處置。
他這時一抬首,再度飄身飛起,來至一處半邊塌陷的巨山之上。
這里是盆地的最高處,還有一些殘破的宮臺留存在這里,不過在轉了一圈,并沒有發現任何玉簡之類的留書。
其實這里若是一個異類修道所在,那么這等情況反而是合理的,因為古夏大部分的異修,都是通過自身骨血來傳繼修行法門,根本不需要文字記載,這也是它們有別于人身修道人的地方。
這個時候,他似想到了什么,再度往那些巨大骸骨望去,見每一具骸骨的頂門之上,都不約而同被挖掉了一塊,露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
他眸光不禁微微一閃。
每一個古夏異修,隨著修道長遠,其身軀之中會修煉出一塊“文骨”,文骨之上會自然而然顯現出一種骨刻符號,并能夠通過法力照顯出來。
而唯有同類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并憑此獲得文骨主人一定的修行經驗和法門,同時也是古夏煉器的上好寶材。
顯然那文骨并不是這些異類自己取下來的,進攻此間的修道人盡數死于此地,也不可能將之帶走,那么就是后來之人動的手了。
這處界隙雖然沒有禁陣屏護,可也不是隨隨便便能進來的,而能懂得這些東西價值的,也不可能是那些異神神怪。
他凝目看了一下,那些頂骨之上的痕跡是新近留下的,差不多就是兩百年上下,這極可能就是畢明所為。
畢明此人,一直被人懷疑是人與異類的混血,這里混血并非是人與異類結合所生后代,而是將異類之血融入體內修持,以獲取其一部分力量,在古夏之時,這也曾經是一個興盛一時的修道脈流。
這人取去頂骨,不會是沒有目。
由于頂骨之上留下的痕跡較為明顯,他伸手捉來了一縷氣機,辨了一辨,就循此跟了上去,不多時,隨著身軀微微一震,卻已遁出了這處界隙。
而在他目光之中,前方有一條顯眼而清晰的痕跡,好似畢明這一次遁行出去后,并沒有之前那樣猶豫不絕,反而有了明確目標一般。
他思索片刻,化影身軀一散,點點星光之中,重新還回一只星蟬,隨后燦爛雙翼一振,再度跟了上去!
而另一邊,海島洞窟之內,顏子全在投降之后,陳嵩、孟嬛真二人并未放松警惕,他們立刻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鎮壓符印施加在其人身上。
顏子全在整個過程中未有任何反抗,任憑自身被禁了法力氣機。從此刻開始,他除了能維必要的生機,且能說話開口外,每一個動作都是依靠陳、孟二人來推動。
陳、孟二人帶著他從地窟之中出來,十分的順利回到了飛舟之上,期間沒有再遇到什么意外。
陳嵩將顏子全安置在一旁的艙座上,并不讓其脫離自己的視線,道:“孟道友,待我將此間情形與玄首稟告一聲。”
孟嬛真點了下頭,道:“此是應該。”
她心中有些羨慕,玄修的訓天道章實在是太方便了,哪怕遠隔千萬里,都能隨時交通,只可惜真修用不得此物,不然她此刻也能向自家老師及時稟告這里情形了。
但是羨慕同時,她也有些擔憂,本來玄修就與真修不睦,再得此物,許會產生更大的割裂。
如今玉京的玄修著實是少了些,就算有,也都被調入了朝府之中任事,負責聯絡各洲的事宜。她想著,自己此番回去之后,無論如何也要說服師父多招攬一些玄修。
飛舟此時微微一震,緩緩起飛,重往東庭府洲方向飛去。
陳嵩解釋道:“此地距離東庭府洲較近,我們先回東庭,還望孟道友不要介意。”
孟嬛真認真道:“誠如陳道友所言,此是天夏之事,嬛真不會這般不明事理。”
陳嵩見她確然沒有絲毫介懷,點了下頭,他來至顏子全身前,道:“顏子全,你方才說那異神要用修道人身軀為自己人間之身,我問你,他為什么要用修道人?”
顏子全訝然看他一眼,隨即笑了笑,道:“我修道人食氣吞丹,身軀內外清靈無垢,不染穢濁,所以更得異神的喜愛,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一樁事么?”
陳嵩搖頭道:“不對!”
顏子全看向他,笑道:“何處不對?”
孟嬛真也略微有些奇怪,不知道這句話里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陳嵩沉聲道:“我東廷與土著異神打交道有百多年了,那些土著異神有許多哪怕到現在,也都認為我天夏修士是天夏神裔或神明。哪怕此輩說是我天夏人,也還是認為我等是強大的神裔,因為他們理解不了修道一語。”
兩個不同族群的交流,在沒有深入到一定程度之上,通常都會以自己固有的認知去套用,因為異神土著本就不存在修煉之說,也就沒有一個完整概念,或者說他們本身就排斥凡人不借助異神就能擁有神明偉力的說法。
陳嵩繼續說道:“一個異神如果去占據另一個神裔或者異神的軀體,那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也很困難,只有當他們認識到修道人原本是人,才可能去如此做。”
孟嬛真想了想,理解了陳嵩的意思,這看著十分簡單的理解,其實是認知上的改變,這甚至有可能動搖異神自身存在的根基。
而要有這樣的改變,不是一時半刻的事,而需要相當長遠的時間。
這說明這個異神以前接觸過修道人,并對修道人有一定的了解,更可能以前還曾經占據過修道人的身軀。
想到這里,她眼神也是認真了起來。
顏子全看著陳嵩道:“我不知道道友想到了這么多,不過我對這位異神也不如何了解,但是……”
他笑了笑,道:“我若是兩位,眼下需關心的可不是此事。”
孟嬛真凝視著他,道:“顏子全,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顏子全笑了笑,道:“兩位想必也是知道,我顏子全只是一個區區煉就元神照影的修道人罷了,憑我的手段,又如何能在三位玄尊的守鎮之地去做出那等事呢……”
孟嬛真雖然早有猜測,可還是心神微震,她吸了口氣,道:“你是說……”
顏子全沒有回答,而是笑道:“兩位可要護好了我,我要是那位的話,可一定是會設法除滅痕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