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聽到聲音之后,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
實際上,因為這是他的知見真靈,所以后者對他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在其開口說話的一瞬間,那更深層次的意識也跟著一起傳遞了過來。
這真靈現在之所以不肯出來,那是因為其在害怕。
不過并非是害怕什么厲害的敵人,也不是害怕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險,而是在懼怕他。
這真靈在懼怕自身的意識被他給抹去。
知見真靈分共為兩種,一種是有著自我獨立意識的,一種則是沒有自我意識,完全是依附御主存在的。
完全依附御主存在的真靈自不必多言,與那些正常的觀察者類似,它沒有任何人心情感,就是一個非常好用的工具。
只是這工具太過呆板,且并不會進行自我學習,真靈所知道的一切東西全都取決于御主。御主如果是一個見識淺薄的人,那么真靈顯也無法發揮出多少作用來。
擁有自我意識的真靈,那就可當一個智慧生靈來對待了。
它擁有很強的自我意識,若與御主相處不好,那么就不會全心全意的相助御主,這種真靈與御主的關系其實更像是合作者,或者是另一種形式的主仆。
不過作為御主,他只要愿意,那么隨時可以抹去其意識,而桃定符給他打造的真靈更特殊一些,可以進行性情上的改換。
但他并不想這么做,因為天然誕生的意識無疑最具靈性的。
他淡聲道:“你不必擔心我抹除你的意識,我要想這么做早就如此做了,可你要是繼續拒絕我的要求,那么我也可能進行這樣的考慮。”
或許是聽明白了他的心意,在等了一會兒之后,一絲絲的幽藍色的光芒從那些好像金屬拼合的地方滲透了出來,周圍的物事都被染上一層藍色。
而后那如銀色金屬球般的靈舍劇烈搖晃了一下,再咔嚓一聲分裂開來,隨著一股灼熱氣息泛出,一片玉白色的光霧自里升了出來,并漂浮在了那里。
其看去是一個飄忽人形,不過只有一尺來高,身形大概像三四歲的小童,大腦袋,短手短腿,不過頭上幻化出了一個道髻形狀,髻后還有一根飄瓔,身上則是寬袖道袍,若是只看輪廓背影,倒像是一個小道童。
只是這小真靈此刻在注視下顯得非常緊張。
張御平靜道:“你不必懼怕我,你有自身的意識非常好,這是難得的良質,并不是什么瑕疵,我也不會因為你之前躲藏而責罰你,我只要你做好我需要你做得事,你明白了么?”
那小真靈用力點了點頭,隨即它想了想,用稚嫩聲音說道:“可我看不到你。”
張御知道它說的看不到,不是說真的看不到他,而是指無法看到他的思想和過去還有身軀內部的各種情況。
一般的知見真靈需要知曉御主的身軀之上的一切情況,同時還能獲得御主所有的知識和經驗,如此才能做出最為合適的建議和分析。
不過他并不需要這些東西,身為一個修士,最重要的就是掌握自身,這并不需要別人來指手畫腳,哪怕是無法背叛自身的真靈。
而且他與人斗戰一向靠自己,并還早早掌握了先見之印,所以也無需斗戰建言,他只需知見真靈彌補一些自己顧及不到的地方,同時負責搜集和整合外界的信息。
故他言道:“你不需要知道這些,我要你做什么時,我會另行關照。”
他又想了想,道:“你需要一個名字,我觀你通體若玉雪白,又若自籽實中而出,就叫你‘白果君’吧。”
那真靈聽到之后,渾身亮了一下,看去很喜歡這個名字。
張御這時意念一轉,“白果君”身形閃爍了兩下,便就消失不見了。
真靈是永遠跟隨在御主身邊的,在他并不需要用到知見真靈時,只要在意識上進行蔽絕,那么其會消失,并處在一種介于存與不存的狀態之中,而在他需要的時候,在意識中進行呼喚,便可再喚了出來。
真靈之事雖是處置好,可他現在并沒有離開密室的打算,而是準備將劍器祭煉好之后再出去。
因為劍胎之中的氣機和心光每天都會在與劍胎的對抗之中消融少去,所以他每過一段時間都需再設法灌輸一股進去,反復進行祭煉,這就必須他時刻在旁待著。
不過這樣的動作必須要小心,不能將劍胎“驚醒”,其若是提前醒來,并沒有得到充分而徹底的淬煉,那么這柄劍器將來的品質和靈性就會大打折扣。
而這里面的火候拿捏,要求也較為準確,完全就只能依靠御主自身的把握。
實際上,御主與劍器溝通從此刻就開始了。
這也是為什么由御主親手筑煉的劍器與自身最為契合的緣故。
不僅是前后沒有沾染到任何屬于己身之外的氣機,也因為在打磨的過程之中雙方互相適應并由此產生共鳴。
張御的蟬鳴劍若不是因為完全破碎之后重筑了一回,等于再次打造了一次,將里面的雜染完全剔除,那么如今他運使之時也自是做不到這般毫無滯礙的。
劍胎打磨需要一段時間,但并不是越長越好,這視御主的手段和劍胎的品質而定。
林道人所贈的劍胎自然是極好的,藏山一脈俱是劍修,本身就是煉劍的大行家,其所作出的這件賠禮放在藏山之中也是上上之品了。
而張御的心力充沛而純正,在煉劍之時不但可以做到源源不絕,而且可以完全滲透入劍胎每一個細微角落之中,連一絲一毫都不會遺漏,根本不必要再去用到其他任何技巧。
所以在差不多連續用功七天之后,這柄劍胎就已是磨練完畢。
張御將之拿在手里觀察,見其完全失去了原有的光芒,變得烏黑一片,表面看去毫不起眼。
但他知道,這劍胎終于適應了他的氣機和心光,現在只差喚醒了。
這也是必須由御主來做的關鍵一步。
新生的劍器就好若新生的生靈一般,對于出世之后其所接觸的第一縷氣機,或者說所接觸的第一個人會自然而然的表現出一定的親近,當初的蟬鳴劍,也是由他來喚醒的。
此時他伸手出去,起兩指搭在了劍胎的上方,隨后緩緩向外移動,每移動一分,便有一塊塊黑炭一般的東西從上面剝落,并簌簌掉落下來,那寒光爍爍的鋒銳劍刃也是一段段顯現了出來。
隨著所有的黑炭褪盡,似有一道閃電在密室之中急驟明滅了一下,霎時將密室中一切照得纖毫畢現。
張御執住劍柄,見劍身表面如冷鏡一般,光滑堅冷,手腕稍稍一轉,便有芒光閃過。
這柄劍器雖已出世,不過還有一個步驟需要完成。
那便是定名!
劍名必須由御主賦予,這并不僅僅是一個儀式,同樣也是有實質意義的,這是御主從心神深處認可并接納了這柄劍器。
而這種心神氣意的交融,反過來也同樣進一步催化劍器的靈性,并令其朝著御主所期望的方向蛻變。
他此刻略略思索了一下,手撫劍脊,口中道:“光若驚電,氣凌云霄,就喚你為‘驚霄’吧。”
他這一語說出,手中之劍一震,仿佛是在回應一般,放出一聲高亢清長的鳴響,在室內久久不絕。
他微微點頭,這柄劍日后當是作為蟬鳴劍的輔助,兩把劍一遠攻,一近擊,正好能相互配合。
他持起驚霄劍虛劈了幾下,感覺十分順手合契,劍光過處,周圍陰霾也是隨即分開。
試過幾次后,他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劍鞘,袖袍輕輕一動,“錚”的一聲,就已是將這柄劍器歸入鞘中。
他伸指輕輕敲了敲劍鞘,下一步要做得的,就是要設法煉合“蟬鳴”、“驚霄”二劍,讓這兩把劍器可以化入自身心光之中。
若能做到,那么今后就不必持拿攜帶了,而是可以在對敵之際隨時隨地憑心意喚動出來了。
此時他一振衣袖,自蒲團之上站起,從密室之中走了出來,外面天光正明,差不多是食時末。
他看著外面光亮,決定今日就把學令一職辭去。
思定之后,他走入了書房之中,取筆擬了一封書信,而后把李青禾喚來,交給其人道:“你把這封辭狀送去學宮中臺,余者不必多言。”
李青禾認真接過,一禮之后,退了出去。
不過半個夏時后,李青禾便轉了回來,并將學宮方面的允狀帶回,同時還帶了回來三封空白的薦書。
張御拿過薦書翻了翻,這東西明顯是學宮方面有意賣給他的人情,日后只要是他覺得合適的人選,便可以憑此薦書推舉其擔任學宮的師教。
他想了想,把薦書收起,道:“東西都收拾好了么?”
李青禾道:“回稟先生,按照先生的吩咐,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妥當了,大的物件也是先送到良州莊園去了,我們隨時可以動身。”
張御點首道:“那也不必多留了,你與青曦、青曙帶著妙丹君乘飛舟先去良州,我隨后便至。今年我們便在自家莊園之中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