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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道人走后,那兩個道童很快就清醒了過來,可是他們卻怎么也記不起來方才發生什么事了。
戚道人則是一路往北而來,最后轉入了位于當州的一處普通宅邸之前,他落身下來后,對著里間打一個稽首,道:“孟道友,不請自來,還望勿怪。”
宅邸之門自行打開,自里面傳出一個聲音,“道友既來,就請進來一坐吧。”
戚道人邁步往里而來,到了大堂之上,見孟嬛真正在那里,她身前擺著一張樣式精美的天夏古琴,看去方才正在調弄音色。
他笑道:“看來是我打攪了孟道友的興致了。”
孟嬛真平靜道:“無妨,道友請坐。”
戚道人擺了擺手,道:“不了,我說幾句話就走,我聞孟道友前日與那位張玄正已是有過接觸,不知可有什么發現么?”
孟嬛真輕輕一撥琴,傳出一聲深澗流泉般的聲響,神情淡然道:“戚道友消息倒是靈通,此事我已是親自查證過了,張玄正當日所用只是尋常道法,只是他手段高妙,方才能在最后關頭遏壓白秀。”
“是么?”
戚道人看去有些失望,道:“那好,看來我今次是白來一回了,孟道友,有什么消息我們再作交換好了。”
孟嬛真輕輕頜首。
戚道人對她打一個稽首,便就退了出去,到了外面,縱光一遁,就不知去向了。
等他走后,孟嬛真站了起來,來至一旁的書案前坐下,她從星袋中拿出了一封自己此前所寫的報書。
報書上面詳細致寫了張御白秀一戰,并特意寫到了最后以敕言震拿白秀的神通,此時她目注其上,整封書信霎時燃燒起來,在須臾之間化為了一團飄散的灰燼。
而后她想了想,坐正身軀,從案上提起筆來,再重又寫了一封。
不過這一回,對于敕言神通之事她只是不輕不重的提了一筆,而在最后,還她把與張御那日交談之言也是寫上,但卻也是刻意隱去了提及言印的那段話。
光州檢正司內,張御坐在案后,正看著下面修士遞交上來的報書。
在之前檢正司和玄府修士的配合之下,兩府之內造物人替身已然被清理了一遍,但那時他們就知道肯定還有遺漏。
在方諭中被拘拿之后,他提供了一份完整的名單,將一些原本藏的很深的造物替身也是給揪了出來。
但是其人因為失去了一部分意識,所以并不保證全部的造物人都在這里面了。
不過兩府如今也是極為重視此事,幾乎每一個官吏都需要進行鑒別,所以現在即便還存在一些漏網之魚,也構不成什么危害了。
看完報書之后,他自內堂步出,來到衙署廣場之上。
此前出外追捕烏海外天機院的曹方定和時悅二人在昨日送來了書信,說是包括烏制院在內的所有人都被拿住,一個都未曾逃脫,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是到了。
在等了不過半刻之后,天中有一艘飛舟馳來,停在了檢正司外的泊舟天臺之上,曹方定和時悅二人自里出來后,直接往衙署廣場這處遁光而來,并他面前落定,而后抬手一禮,道:“見過玄正。”
張御點首回禮,道:“兩位道友辛苦了。”
曹方定道:“玄正,這次抓住的人有幾近七千,我等向啟州檢正司借了兩艘載運飛舟,因此路上耽擱了一些時候。”
時悅道:“此行一切順利,大致情形已是寫在了之前報書上,只是有一件事,需要玄正稟告。”他傳聲說了幾句。
張御目光一動,道:“人在何處?”
時悅道:“就在一起到來的載運飛舟之上。”
張御道:“帶我過去過去一觀。”
時悅道一聲好。
未有多時,三人來到了那一駕載運飛舟來至中段艙室之內。
這里豎著擺放著一個丈許高的琉璃艙,里面氣霧彌漫,隱約站著一個人影,而琉璃艙兩旁,還有兩個負責看顧的弟子。
時悅言道:“據那位烏制院他們交代,這一個人就是當初那個造物修士的正體,據他們說,這個人是從東庭都護府帶回來的玄府修士。”
張御目光投過去,立刻把里面人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他目光微凝,道:“把那位烏制院帶過來。”
時悅朝旁吩咐了一聲,一名弟子抱拳而去。
不一會兒,烏制院被帶了過來,他身上并未受到什么束縛,衣著也還干凈,可是面色卻十分頹敗,全沒了平日的精氣神。
他在光幕之中見過張御,但是近距離看到,只覺好似天上仙人立于面前,一時驚悸不已,勉強定了定神,拱手言道:“罪人烏筑見過玄正。”
張御道:“你們是怎么找到他的?”
烏制院低聲道:“回稟玄正,當初天機院派出造物甲士前往東庭都護府搜尋合適的正體。
我們的人通過當地的內應,找到了幾個目標,在找機會查驗血液之后,我們確認了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于是我們設法偽造他家人的書信,將他從玄府引了出來,這才將他擒捉,最后送到了天機院內。”
似是生怕張御問罪,他又急忙道:“復體很難打造,每回都需要他的鮮血,所以我們一直幫助他將生命維持在巔峰狀態,過幾天還會設法讓他清醒一次,實際上他愿意配合,我們也不會迫使他陷入沉睡。”
張御淡聲道:“你去把他喚醒。”
烏制院松了口氣,連聲稱是。
他拄著拐杖來到琉璃艙之前,伸手按在艙前的玉板之上,這東西周圍有靈性光芒閃動了一下,而后艙室里面的氣霧飄散出了,琉璃蓋向上下兩端分開,里面的人影也是顯露了出來。
時悅等人看過去,發現這是一個二十不到的年輕人,此刻正雙目緊閉地站在那里,不過與當日所見的烏子午卻并不一樣,只是略微有些相似。
張御關照道:“時道友,勞煩你把人押下去。”
時悅拱手一揖,就把烏制院和本來在這里看顧的師匠帶了出去。
待人走后,張御走上前去,只是一拂袖,一道心光落照下來,過去片刻,那年輕人發出幾聲咳嗽,而后雙目睜開,慢慢清醒了過來。
開始他還有些迷茫,可隨即似想到了什么,身上忽然綻放出一道光芒,這光芒洶涌猛烈,若是任由其擴散出去,恐怕這艘載運飛舟整個艙室都要爆開。
張御站著未動,身上心光一轉,似如水流一樣,就那光芒里面的力量輕而易舉收納進來,此中并沒有產生任何沖撞之力,連艙室之內此前飄散出來的霧氣都沒有影響到半分。
那年輕人一怔,隨即看見了他,不禁露出驚喜激動之色,道:“玄首?”
張御點了點頭,道:“季少郎,你還記得之前的事么?”
這個年輕人,赫然就是當日許英一直安置在密室之內,并被寄于厚望的玄府弟子季節。
不過在張御坐上東庭玄首之位后,已經不需要他再暗藏身份了,所以他也是逐漸顯露出了自己的天賦,可也正是因為這個緣由,他才被天機院的人給盯上了。
季節回憶了一下,道:“我記得自己被兩個甲士襲擊,醒來后就被關在了這個琉璃艙內,他們要我配合,像是研造什么造物,只是我不愿,后來我便昏睡過去了,期間睡睡醒醒了幾次,其他就都不記得了。”
張御聽他說得基本與烏制院一致,便道:“你現在已經脫困了,囚禁你的人已被我盡數拘拿,不過你暫時怕還不能回去。這幾日先跟隨在我身邊。”
季節一拱手,道:“是,玄首。”
張御道:“我現在已不是東庭玄府的玄首了,你不必如此喚我。”
季節想了想,道:“是,張師叔。”
張御點了點頭,算來無論季節的師父陳嵩還是后來傳其道法的許英,與他都是平輩,所以這般叫法倒也無措。
他帶著季節自里走了出來,并讓時悅給其就近安排一個居所。
而在回到了檢正司內堂之中,他便開始考慮季節的安排來。
季節是天生的六印俱全,神元盈滿,造物修士若想短時內成功,那就需要利用到他。
現在造物修士的技藝已然被方諭中傳出去了,那么難保不會有人再來找尋季節,故是他已然不適合再待在東庭都護府了,最好還要掩藏其下落,不然仍舊可能會被有心人找到。
思索到此,他擬了一封書信,而后尋了一名修士來,令其送去東庭玄府,并囑咐要親手交到玄首項淳的手中。
在把余下的事情處置了一下,他便回去持坐了。
一晃九天過去。
張御因那日與孟嬛真的約定,便就出了檢正司,飛空向東,來到了當日與白秀斗戰的所在。
登不多久,隨著海上一輪明月浮出,孟嬛真的云舟也是出現在了天穹之上,她到了近前,萬福一禮,道:“張玄正有禮。”
張御抬手回有一禮,道:“孟道友有禮。”
孟嬛真道:“張玄正不妨上得云舟來說話。”
張御點了點頭,邁步走了上來。
孟嬛真這時素手輕拂,云舟之上抬起一個矮幾,上面擺著青瓷茶盞,她一手持住袖角,一手作勢相邀,道:“道友請坐。”
張御把袍袖擺開,就在她對面坐定下來。
孟嬛真也是坐了下來,隨后捏一個法訣,云霧飄渺之間,將整個云舟裹住,而后晃了晃,便往海中沉入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