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此時發現,這玄玉之中藏匿的,卻是一枚第三道章的章印,這也難怪他當時無法觀望到。
他仔細看了一番下來,確認這枚章印名為“言印”,修煉者觀讀之后,可以通過語言來運使心力,降伏敵手,發揮各種神異能力。
這枚章印表面上看起來和尋常章印沒什么太大分別,可他總覺的沒那么簡單,不然前人也不必要特意藏在玄玉之中留待后人去發現,尤其還需要舊修的呼吸法相配合才能感應到,這更把大多數人排斥在外。
而且此印與他先前接觸過的章印又所不同的是,這上面并沒有任何前人的意念存駐,完全就是空白一片。
章印這東西,前人意念是十分重要的,因為這意味著前人的經驗可以被后來人利用,進而快速掌握此中的竅訣,沒有了前人指引,那就需要修煉者運用自己的理解去摸索其中的運使之法。
只他現在自己身邊正好缺少可用于斗戰的第三章書的章印,所以也沒什么挑三揀四的權力,既然看見了,那就不妨先用起來。
他當即喚出大道玄章,意念落注其上,開始觀讀此印。
不過他很快發現,這一次觀讀,用去的神元較多,此中所耗差不多可以觀讀三四枚章印了。
只是這么一來,他更加確認這章印不簡單,現在既已是觀讀了,那么此中玄妙可以在出去密林的這段時間內慢慢摸索。
在這里休息了一會兒,他與莫隊率再次啟程,往密林所在的方向走去。
到了里密林之中,他就可以設法抓些土著或靈性生物,弄清楚安山所在的方向,朝此而行,總是能夠走出去的。
至于路上可能遇到的危險,過去或許要設法回避,可以他現在的能為,已是不需要顧及太多了。
洪河隘口附近,源源不斷的物資從后方被運送上來,隨之到來的還有都護府征調的民夫,被破壞的堡壘工事正在被重新修筑,損壞的武器也在被替換修繕。
竇昌、齊武、范瀾等人仍是在這里駐守著。
自神尉軍的人離開后,隘口這里具備超凡力量的人已然不多了,而且瘋神雖然死亡,那些血羽戰士和土著卻并沒有完全退去,仍然徘徊在洪河對岸的密林之中,似乎有什么人還在約束他們。
再加上前些時日上空有巨大白光閃過,密林之中一定是發生什么異常的變故,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愈發不敢離開。
此刻堡壘內部的演武大廳之中,他們正指點新到來的幾名年輕玄修,忽然一個氣喘吁吁的士卒沖了進來,滿面驚恐,道:“幾位玄修,對岸,對岸……”
話還沒說完,外面就傳來一聲號角聲,竇昌等人知道不對,立刻從內廳出來,來到平臺上,放眼看去,就見洪河對岸有一只只巨大的蜘蛛從密林深處爬了出來,而伴隨著這些東西的出現的,那些原先不曾退走的土著和祭祀和血羽戰士也陸陸續續走了出來。
可是當他們看到那些個坐在蜘蛛之上的身影后,呼吸卻是為之一頓,那竟然是十數個散發著神性光芒的土著異神,而其中有兩人,竟然是神尉軍的兩位軍候,上軍候齊巔、左軍候赫疆!
不止如此,在更遠處,密林之中出現了兩個如小山一般龐大的身影,那充沛的神性力量他們即便站在堡壘中,也能清晰感覺到。
這是兩個比當日瘋神更為強大的異神!
竇昌語聲凝重道:“神尉軍看來果是和異神勾結到一處了,齊師弟,立刻傳書,事情緊急,讓項師兄和都護府盡快派遣人手過來,越快越好!”
齊武立刻道:“師兄,我馬上去。”
瑞光城中,陳嵩腳步沉重的往事務堂走去,他一路走來,卻沒有一個人對他投去哪怕一眼,似乎根本沒有發現有這么一個人存在。
他方才已是去那處決戰之地看過了,那里除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外什么都沒有剩下,并且他也聽聞了,神尉軍上軍候朱闕已然回到了神尉軍駐地。
這一戰,顯然是他的老師輸了。
他不知道今后局勢會往哪個方向去,只是按照戚毖臨去時的囑托,他此刻必須站出來扛起責任。
他抬起頭,一腳踏入了事務堂中。
這是他假死之后,第一次回到這里。
項淳此刻正在批閱文書,忽然感到有異,他手中之筆一停,緩緩抬起頭來,看見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陳嵩,他目光不禁有些復雜,嘆道:“陳師弟,你……”
陳嵩走到他面前坐下,道:“師兄,我沒死,只是……”他流露出了一絲黯然之色,“老師故去了……”
項淳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已經知道了。”他看向抬頭陳嵩,“老師在臨行之前說過,若是他不回來,會有人來接替玄首之位,我想就應該就是陳師弟你了。”
陳嵩點了點頭,道:“是的,這是老師臨行之前交代的。”
項淳看著他道:“那么,玄府下來該如何走,你清楚么?”
陳嵩想了想,目光中流出堅凝之色,道:“玄府沒了老師坐鎮,接下來一段時間,可能會受一段時間壓制,我們只有盡力忍耐了,實在不成,我去求英師弟回來,”他露出誠懇之色,“師兄,我們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下去,堅持到濁潮消退,堅持到烽火重燃,師兄,請你務必幫我。”
項淳點了點頭,他站了起來,繞過桌案,來到陳嵩身邊,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面無表情道:“陳師弟,對不起了。”
陳嵩立刻意識到不對,身上心光迸發出來,可是隨即,那光芒又被一點一點壓了回去。
項淳看著他道:“沒有用的,事務堂周圍早已涂上了丹水,這些丹水是我從古舊典籍里翻出來的,不在你的心光排斥范圍之內,你走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沒有機會了。”
陳嵩嘆道:“原來師兄你早有布置,”他一抬頭,“師兄,你想干什么?”
項淳嘆道:“我本來不想這么做的,可是沒想到老師如此偏心,他居然把玄首位置留給了你。
有五十多年了吧,自從老師閉關之后,一直是我跟隨在他的身邊,負責處理內外事務,玄府的上下所有人的名字都我叫的出來。
所有的分府都是我去負責重建的,所有的人事都是我去親手安排的,所有規矩是我幫忙立下的。
我做這一切的時候,你們在哪里?你們又做過什么?
可是你回來了,一句話就要坐上玄首之位,我絕不答應!”
他又看了看陳嵩,道:“陳師弟,你太心軟了,我知道你是想給我留臉面,可如果你如果直接與眾位師弟見面后再來見我,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伸手一拿,一枚玄玉已是從陳嵩身上飛了出來,被他握在手心之中,道:“我很高興你把這東西帶來。”
陳嵩這時反而平靜了下來,坐在那里道:“項師兄,你知道老師為什么不讓你當玄首么?”
項淳沉聲道:“那是因為比起我,他更信任你,一眾師兄弟里,只有你與他的修行路數最相近,我知道,他一直把你當成真正的傳人。”
陳嵩搖頭道:“不,你以為老師你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么?”
項淳皺眉道:“我做了什么事?”
陳嵩抬起頭,緩緩道:“當年林師弟天資不差,可是他為什么陷在異神教徒的包圍中?消息發出去了卻沒人去救?致使斷了一條手臂,救回來也沒希望修道了,還有和師弟,一樣天資縱橫,可他后來為什么叛出玄府?”
他直視著項淳的雙目,道:“你權力欲太重,任何可能威脅到你地位的人你都要設法排斥,剪除。
你以為老師不知道你做的事情么?他老人家早知道了,老師視你如親子,而且知道你勞苦功高,所以哪怕明知道你這樣做,他也不忍心責怪你,責罰你。”
他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后來盯上了我,為了避免引發更多內斗,所以我提出假死,老師也同意了,只是不巧讓英師弟擔了這個惡名。
說起英師弟,他本來才是最受老師信任的那個,如果他還在就好了,就不會有后來那么多事了。
我聽說許師弟弄了一個什么‘秀林之策’,要掩護府內的奇才,可悲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最需要防備的,其實根本不是什么英師弟,而是你!”
項淳神情微微變化了幾下,半晌才道:“隨便如何說,我對玄府問心無愧。”
陳嵩掙扎了一下,苦勸道:“師兄,停手吧,我們不能再內耗了。”
“內耗?”項淳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對,不能內耗了,你放心,我不會把你怎么樣的,玄府也不能再這么下去了。”
陳嵩一怔,道:“師兄,你想做什么?”
項淳看向窗外,沉聲道:“玄府維護了都護府六十載,都護府卻利用玄府對抗神尉軍以維系平衡,現在,玄府該走自己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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