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橋慎一和齊藤由貴認識,這事叫人意想不到。只能說,業界的人際關系就是如此,看著八竿子打不著的人,說不定還在什么地方見過面、是老相識。
反過來,同一支組合的成員,說不定還兩看兩相厭,捏著鼻子在舞臺上營業。
巖橋慎一實在想不起自己幾時在輕井澤見過齊藤由貴,可看她那么肯定,自己心里就犯迷糊,也許真的見過她卻忘記了。
他一年之間,去輕井澤那邊參加應酬的次數也不少,說不定是真的跟她打過照面。
可即使輕井澤真的見過,他跟齊藤由貴也不過兩面之緣,沒什么交情。
然而,齊藤由貴在說起巖橋慎一時,表露出的親近感,倒給人一種兩人至少是一起喝過幾次酒的酒友——如此的印象。
雖然巖橋慎一心中自認,跟她絕對沒那么熟。
同樣的,身為摩門教信徒的齊藤由貴,堅守戒律,不但煙酒不沾,連茶和咖啡都一概不碰。要跟她當酒友,那恐怕只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過,“巖橋慎一是齊藤由貴的朋友”,知道了這件事,使得原本對他有點敬而遠之意味的尾崎豐,態度變得更為自然親近了起來。
像是解除了防備心的小狗,也往巖橋慎一那邊湊過去嗅嗅。
一個八面玲瓏的黑衣人,對尾崎豐來說,值得尊敬、但對和他交往這件事犯怵,覺得不是一路人。但是,這樣的人是齊藤由貴的朋友。
因為了解齊藤由貴,在她面前感到放松,就連帶著對能夠和她成為朋友的人產生善意。兩個本來就年紀相仿的人,這下才有了同齡人的感覺。
準確來說,是在尾崎豐眼中,終于有了巖橋慎一和他是同齡人的實感。
這么想的人,顯得頗為天真。但尾崎豐就是這么個人。齊藤由貴這股子在巖橋慎一看來摸不著頭腦的善意,反而拉近了他和尾崎豐之間的距離。
齊藤由貴不緊不慢,看尾崎豐跟巖橋慎一閑聊。她伸手去拿桌上的曲譜,“豐君,這個可以看嗎?”
一點也不介意當著外人的面。
仿佛兩個人是對受到祝福的金童玉女——如果尾崎豐不是有妻有子的話,當紅的男歌手和女演員,外型又都俊美漂亮,確實挺般配。
當然,只要不影響工作,外人不會介意、也不會在意已婚的尾崎豐身邊有個不是太太的女人。
真正會介意和在意的人,也不會出現在這里。
齊藤由貴目光掃過跟尾崎豐聊得
投機的巖橋慎一。
先前還對巖橋慎一敬而遠之的尾崎豐,放下了先入為主之后,兩個人聊起天來,倒也輕松愜意。
她與其說是對巖橋慎一有什么多余的善意,才表現出對他的親近。倒不如說,是對這個制作人有點多余的好奇心,這才順勢,表露出點他無法拒絕的善意。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她表現的像是巖橋慎一的朋友,巖橋慎一也只能接受。
上次,在輕井澤,齊藤由貴早早就發現,巖橋慎一出現在節目外景的現場。外景結束以后,中森明菜過去找他,兩個人一起離開了。
去年,巖橋慎一制作企劃,就邀請了中森明菜。
要是這兩個人之間有什么關系的話,發行《接吻》就耐人尋味。
齊藤由貴心里覺得有意思,對這個年輕制作人興趣盎然。被女人喜歡的男人富有魅力,有秘密的男人更有魅力。她打從心底如此認為。
要不是見過巖橋慎一跟中森明菜結伴走開的樣子,齊藤由貴連正眼看他的興趣都沒有。
尾崎豐大方跟巖橋慎一聊起自己正在制作的專輯,“主題是‘誕生’。裕哉君出生之后,讓我思考了許多過去沒有思考的事,感覺也是一張讓我脫胎換骨的專輯。”
齊藤由貴在,他也很自然的聊起自己還不滿一歲的兒子。同樣的,低頭看曲譜的齊藤由貴,也一點不介意聽他聊家庭。
聽他說完了以后,巖橋慎一禮尚往來,也邀請尾崎豐去聽一聽ZARD的錄音。齊藤由貴也自然而然跟著,若無其事、又理所當然的樣子,堪比在錄音室里織毛衣的小野洋子。
在尾崎豐那邊的錄音間,齊藤由貴事不關己。反而是到了ZARD這邊,她活潑了不少。也許是因為有樂隊的女主唱在場的緣故。
不過,齊藤由貴覺得,比起女主唱,跟隨樂隊的工作人員當中,那個外貌出色到能當演員的年輕女性,得更為矚目。樂隊的主唱選個美人,不足為奇。但隨行的工作人員這么出眾,才顯得特別。
一連見到兩個美人,就不由得讓人覺得,這位巖橋桑是外貌協會會員。
齊藤由貴對ZARD的好奇,其實也是對巖橋慎一的好奇。
尾崎豐在大眾那里的名聲怎么樣無關緊要,他作為音樂人的才能,業界認可他的聲音多得是。ZARD的這幾個人,也都覺得他是個優秀的音樂人。
先前兩邊互不打擾,現在,巖橋慎一邀請他過來,三個樂手都表示歡迎。而主唱蒲池幸子,最早聽到
尾崎豐的歌時,還是個學生,現在能有機會跟學生時代聽過的歌曲的創作者坐到一起,交流音樂,讓她又是緊張,又是興奮。
除此之外,還有那么點不可思議的感覺。在短大念書,去不動產公司當上班族的時候,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會圍坐在錄音室里,跟大牌音樂人聊音樂。
這么一想,就讓她稍稍有點自卑,覺得在座之人,要數她最才疏學淺。
但是,退堂鼓敲了沒兩下,聊到ZARD的歌詞,尾崎豐夸獎蒲池幸子的歌詞寫得好,巖橋慎一跟他聊起蒲池幸子歌詞當中所構筑的世界觀。
圍繞她的歌詞聊起來,蒲池幸子一下挺起腰桿,認真起來。與其說是忘記了自卑,不如說,是自覺還有許多要學習的東西,因而,自覺聽自己的制作人和大牌創作歌手聊作詞。
托齊藤由貴的福,巖橋慎一和尾崎豐,兩個原本只是點頭之交的人,關系拉近了不少,甚至還說定,回到東京以后,再見面聊天。說音樂也可以,只是喝酒那更好。
齊藤由貴那點說不出道不明的善意,還有那不知從何想起的輕井澤一見,對巖橋慎一來說,都不值得放在心里。
倒是跟尾崎豐約定的回東京再見面,讓他記在心里,等著過后兌現。
天才音樂人,不論何時,都讓人能產生興趣。
隔天,巖橋慎一結束出差,啟程要回東京。ZARD那邊,還要再繼續停留兩三天。
不僅如此,公事一堆的巖橋慎一,還有閑情逸致跟樂隊成員說,“東京的行程沒那么緊,工作結束以后,想多停留幾天自由活動,那也沒問題。……但不要停留太久。”
蒲池幸子把他這寬容的話聽在耳朵里,心頭一熱,覺得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出道一年多,第一次出國來錄音,外加拍攝和公費旅游,ZARD的成員當中,最高興的不是別人,是蒲池幸子。
學生時代,夢想著從事一份能夠環游世界的工作,后來,又夢想成為歌手。如今,兩個夢想合到了一起,并且還成了真。
把她從一眾模特里選出來,送了她地球儀,令她夢想成真的人就是巖橋慎一。
蒲池幸子心里裝滿想對巖橋慎一說的話,雖然萬語千言,其實除了感謝還是感謝。但直到巖橋慎一動身離開,都沒有和他聊一句工作之外的話題——
這并不僅僅是因為沒有機會。
想說的話一堆,蒲池幸子一句也沒有跟巖橋慎一說,反倒一股腦兒說
給了赤松晴子聽。
錄音之余,成員們也都各有自由活動。
赤松晴子是以工作人員的身份跟來,還要負責調度。成員們自由活動時,她反而忙忙碌碌。這幾天巖橋慎一過來出差,赤松晴子也被他叫去幫忙。
因為身份不同,兩個女孩子雖然抬頭不見低頭見,但真正能一起行動的時候不多。
平日里,跟蒲池幸子結伴出去閑逛的,是這次作為制作人助理一起跟來的大黑摩紀。她加入公司以后,一直在幫ZARD唱和聲。不過,雖然是和聲,但公司上下都知道,這是巖橋慎一親自招進來的人,絕不可能只當和聲。
這一次,她就身份搖身一變,以制作人助理的身份跟來了。
蒲池幸子尊敬巖橋慎一,就早早把大黑摩紀當師妹看待。大黑摩紀小她兩歲,個性率直爽朗,藏不住事,這樣的性格,和她相處起來頗為自在愉快。
家里本來就有個跟大黑摩紀差不多年紀妹妹的蒲池幸子,當起照顧人的姐姐也熟手得很。
這樣的大黑摩紀,能和她愉快的相處,能一起聊些年輕女孩子的話題,但關于自己的夢想、以及幫助她實現夢想的巖橋慎一,蒲池幸子只字不能提起。
巖橋慎一啟程離開,赤松晴子重新歸位。ZARD的錄音已經結束,接下來是拍攝專輯內頁的照片和MV。
錄音既然結束,跟來的音樂制作人就返回東京。巖橋慎一還安排了大黑摩紀去紐約短期學習,她還要為換新地圖忙碌。
拍起照片來,雖然還是早出晚歸,工作人員環繞,但零碎的空閑時間也不少。閑下來,蒲池幸子跟赤松晴子,兩個人脫隊,一起逛逛街。
“聽說,巖橋桑打算在洛杉磯建錄音室。”蒲池幸子隱約聽到制作人說起過巖橋慎一這次的來意。
說來頗有意思的一件事,GENZO是以讓ZARD出道為契機成立的唱片公司,這件事ZARD的幾個人最清楚不過。當初能做得出為解決合約問題成立唱片公司,現在,這幾個見識過巖橋慎一魄力的人,對他突然把腳步邁到海外來,一點不覺得不可思議。
果真是跟著見識過的多了,早就已經習以為常。
“要是真的建成了,以后到洛杉磯來的機會更多。”赤松晴子說了句。
如果真在這里建了錄音室,今后,GENZO的歌手來這邊錄音的機會更多。赤松晴子這個幕后黑衣人,少不了常來常往的機會。
ZARD大紅,赤松晴子從樂隊出道起跟到現
在,樂隊上了正軌,公司又有新人要推出,她也不可能只圍著ZARD轉。過后,免不了要身兼數職,同時參與幾組歌手的制作。
到時候,兩個女孩子共事的機會大概也會減少。
巖橋慎一回了東京,赤松晴子回歸團隊。此刻同行,蒲池幸子那些裝在心里,沒有對巖橋慎一說的話,現在說給了赤松晴子聽。
“……不過,要對巖橋桑說‘謝謝’的事太多了。”蒲池幸子說。如此一來,反而無法在巖橋慎一面前開口,說出道謝的話。
赤松晴子卻回答,“幸子你,也該對自己說‘謝謝’。”
“我嗎?”她莞爾一笑。
赤松晴子腳步輕盈,心情平靜,“是幸子你抓住了機會,所以才能實現夢想。”蒲池幸子滿心對巖橋慎一的感謝,反而讓赤松晴子提醒她,最重要的是“自己”。
蒲池幸子感受到她的好意,“話是這么說……但其實,先前只是不管不顧,把出現在眼前的東西亂抓一氣。”
她說到這兒,話頭一轉,“要不是遇到了晴子你的話。”
其實,要說“謝謝”的對象當中,絕不可少的就是把她給帶到了巖橋慎一面前的赤松晴子。
在眼前五花八門、機會和陷阱并存的時候,赤松晴子的出現,讓她選對了路。
“我也想說同樣的話。”
赤松晴子偏過頭,看了看低眉斂目的蒲池幸子,“因為遇到了幸子你,把你帶到巖橋桑面前,我才算是有了實現自我的資格。”
取代了她的主唱位置之后,和隊友們配合默契的走到了現在,ZARD大紅,證明蒲池幸子的加入是正確的。作為ZARD的工作人員,從出道前再到現在一直負責樂隊的赤松晴子,也因為蒲池幸子加入、樂隊重組為ZARD,實現了自我。
兩個女孩子,無法去談到底是誰幫助了誰,誰又為誰帶來了什么。但仿佛,是因為彼此的相遇,才同時擁有了實現夢想的機會、以及夢想成真的可能。
這樣的共識,在兩個人之間流動,不僅是此時此刻,還有更早之前。也正因如此,才讓蒲池幸子不對赤松晴子道謝,赤松晴子也不說“謝謝”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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