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這位來自京城內侍監的少監一刻也沒有閑著,見了姬嚳之后,他又滿城上下的去張羅回京需要準備的東西。
更重要的是,他還真在錦城找了幾個大夫,準備帶在路上備用。
而這一天的靖安侯李信,同樣也沒有閑著,他先是帶著趙嘉去見了一趟沐青沐英父子兩個人,然后又帶他去見了一趟葉鳴,與葉鳴喝了一頓茶之后,才起身告辭。
臨別之前,葉鳴拉著李信的衣袖,笑著說道:“估摸著再過幾個月,為兄也能回京去復命了,到時候為兄在京城擺上一頓酒,請長安好好喝一頓。”
李信含笑道:“那小弟在京城里恭候師兄班師回京了。”
葉鳴繼續問道:“長安你明天帶多少人回去?”
李信猶豫了一下,開口道:“用不用帶多少人,就帶小弟帶過來的羽林衛回去就成。”
說到這里,靖安侯爺頗有些感慨的說道:“只可惜,小弟帶過來整整一個都尉營的羽林衛,到現在四百個人只剩下一百多個,回了京城之后,不知道如何與他們的家小交代了。”
葉鳴拍了拍李信的肩膀,寬慰道:“帶兵打仗,這是常有的事情,如果長安你這都無法交代,我們葉家爺幾個,早就在大街上撞死了。”
說到這里,葉鳴沉聲道:“這一路山高水長,又要押送秦王殿下還有…那個人,一百多個人不太安全,你再從茂兒的方山折沖府里抽調五百個人,一起回京去。”
李信沒有多作猶豫,微笑道:“那我便不與師兄客氣了。”
說話間,葉鳴已經送了李信百多步,他停下腳步,重重的拍了拍李信的肩膀。
“兄弟,我在西南無法回京,你回了京城之后,代我照顧照顧老父。”
轉眼間,他們兩個人已經離開京城一年多時間了,也就是說那位撈陳國公,又老了一歲多。
雖然葉晟身體依然康健,但是七十多歲的年紀,容不得再加多少歲數,葉鳴征戰在外,卻仍然擔心著老父親。
“師兄放心,小弟在京城的時候,兩三天就去一趟陳國公府,比上朝還要勤快。”
李信低頭笑道:“而且說句師兄不太愛聽的話,葉師的身子,恐怕比師兄的身子還要好。”
葉鳴低頭嘆了口氣,緩緩說道:“這事老父親與為兄說了,說起來,長安你比我這個親兒子還要稱職的多。”
李信擺了擺手。
“葉師是小弟的恩師,也是小弟的貴人,師兄說這些就見外了。”
“師兄事務繁忙,小弟便不打擾了,這便告辭,來日小弟在京城之中,恭迎師兄班師回朝。”
說到這里,李信對葉鳴低頭拱手。
葉少保拉著李信的衣袖,笑道:“明日一早,為兄就讓葉茂去尋你,與你一起回京。”
李信含笑點頭,然后帶著趙嘉走遠了。
等李信越走越遠,葉鳴看著李信的背影,默默的說道:“長安身后那個年輕人,你認得么?”
小公爺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是在老爹面前老實的像是小羊羔一樣,他老老實實的低頭說道:“認得,是趙先生的小兒子,在我們家長大的,與兒子差不多大,但是比兒子長一輩。”
葉鳴轉過頭,淡淡的看了自己兒子一眼。
“他父親端陽先生,是當初北征的軍師,你祖父能夠一舉拿下北周,端陽先生出力不少,后來端陽先生病逝,病逝之前說這個小兒子將來不會遜色于他。”
“你祖父把他養在家里,為的是將來有一天把他留給你,當初也是借給長安去用的,但是現在呢?”
“現在長安把靖安侯府在西南的事情,統統托付給了他,也就是說人家以后不跟我們葉家吃飯了。”
說到這里,葉少保悶哼了一聲。
“你呀你,留不住人。”
第二天,天色還未拂曉,仍舊漆黑一片的時候,內侍監的少監蕭正,就等在了李信的院子門口。
但是天還沒有亮,他又不敢敲門,怕打擾了那位少年侯爺歇息,好在這會兒已經是四月,天氣不冷不熱,蕭正就站在門口等著,一直等到東方漸白,金烏報曉,蕭公公聽到了院子里有了,才輕輕的敲響了房門。
這會兒,是李信起來站拳樁的時辰。
很快,院子門就被打開,不過開門的并不是李信,而是一個八九歲的孩童,這個孩子好奇的看了一身便服的蕭正一眼,然后開口道:“您是?”
蕭正看了這個孩子一眼,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衫,笑著說道:“勞煩通報一聲,就說蕭正求見侯爺。”
這個孩子點了點頭,脆生生的開口道:“這位先生,請你稍等一會兒,我家老師這會兒在站拳樁,打擾不得,一旦打擾了,便要從頭再來的。”
蕭正聽到這個稱呼,心里一動,然后蹲了下來,笑著說道:“你是李侯爺的學生?”
這個童子目光靈動,低下頭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說道:“老師還不曾正式收下我。”
蕭少監眼珠子轉了轉,繼續問道:“小公子叫什么名字,怎么跟在侯爺身邊的?”
“我叫趙放。”
小趙放回答的毫不猶豫,然后低頭說道:“我爹是老師身邊的羽林衛,爹沒了,老師就把我帶在身邊了。”
蕭正嘆了口氣,繼續問道:“小公子是哪里人啊?”
“蜀人。”
其實這句話不說,蕭正也猜的出來,小家伙一口濃重的蜀音。
其實這個原名叫做李承業的小家伙,并不是蜀人,他之所以會說蜀地方言,是因為跟著趙郡李氏在蜀地待了幾年時間,小孩子學東西快,趙放現在已經可以說一口純正的蜀地方言了。
回答完這句話,趙放就不再繼續說話了。
羽林衛里有蜀人并不奇怪,因為沐英任羽林衛右郎將的關系,這幾年羽林衛里的確招了幾十個蜀人進來。
蕭正點了點頭,拍了拍趙放的肩膀,緩緩說道:“小公子有福分跟在侯爺身邊,也是好事情,要是能拜到侯爺門下,前程就算是有了。”
小趙放乖乖的站在原地,沒有說話了。
又過了一會兒,一身是汗的李信才從院子里走出來,看了蕭正一眼之后,拱手笑道:“有勞蕭公公久等了。”
“豈敢豈敢。”
蕭正連忙搖頭,恭聲道:“是奴婢打擾了侯爺做功課。”
說到這里,蕭正看了一眼躲在李信身后的小趙放,問道:“侯爺,這個小公子是?”
“哦,故人之子。”
李信嘆了一口氣:“他爹是漢州人,我的親衛,攻綿竹的時候戰死了,后來剛好碰到了他,小家伙舉目無親,我就干脆把他帶在身邊,怎么也要把他養大才是。”
蕭正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小公子看起來很聰慧,能跟在侯爺身邊,也是他的福分。”
李信眨了眨眼睛,開口問道:“我們現在出發?”
蕭正連忙點頭。
“是,車馬都在外面備好了。”
李侯爺點了點頭,對身后的趙放開口說道:“去收拾收拾,我帶你去京城去。”
趙放乖巧點頭。
“曉得了,老師。”
李信面色一沉。
“說了多少遍,以后說官話。”
“你這個口音不改一改,之后去了京城,如何去那里的學堂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