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審訊室的單向玻璃窗,巴克斯.加洛林沉默的盯著里頭那個黑胖子。這名叫‘馬可世’的嫌疑人在萬怡酒店被捕,和他同時入住的另一名嫌疑犯則逃之夭夭。
自打被捕后,馬可世就哭天喊地的叫冤。他又是哀求,又是哭訴,反復說明自己是被脅迫的人質,沒有參與任何犯罪活動。可酒店前臺卻作證,說這黑胖子和亞裔嫌犯關系親密。
親密?
不不不,一點也不親密。
黑胖子后悔死了!
早知這樣應該被拷在那輛改裝‘大眾’里。
布魯塞爾警方對馬可世倒不怎么關心。幫派火拼有點麻煩,死了好幾個人。但壓根沒人為那些死者上述,因為死的都是外來的幫派人員。
‘擊斃’馬林科夫是比利時特警近些年難得的漂亮一仗。媒體正在大肆夸贊現場警務人員的智慧和果斷,沒任何人出來質疑營救人質的過程,民眾也覺著很高興。
至于其他的......,布魯塞爾警方目前真是有心無力。
比利時的權力是按照地區和語言精心分配的,使得人力資源分散,監督困難重重,更不用說基本的情報共享和互助了。
布魯塞爾有六家警務機構,還有一家聯邦警務部門,兩家情報部門。可最近這些機構的負責人或多或少都出了些問題。
基層的警務人員疲于奔命,斗志消沉,不出大事就懶得動彈。沒誰關心幾個幫派人員的死亡案件。
現在關心這案子的反而是巴克斯.加洛林這樣的局外人,以及......
單向玻璃窗外還站著個肅容的中年人,氣度沉穩。同樣西裝筆挺的巴克斯和他一比,便好像沐猴而冠的小人物。
“這就是雨果的同伙?”
兩個男人中間冒出個俏皮的聲音,那只圓臉‘小野貓’也站到玻璃窗前。看著里頭要死要活的馬可世,她嘖嘖嘖的嘆道:“我相信這人說的話,他肯定不是雨果的同伙。”
兩個男人都扭過頭,面帶疑惑。
‘小野貓’聳聳肩,笑道:“這家伙不夠酷,軟趴趴的一點都不好玩。雨果就不一樣了,我把他拉下泳池的時候,他還朝我瞪眼。”
中年人聽完便搖頭,“艾米麗,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小野貓’一臉的不高興,卻不敢忤逆中年人的意思。她‘哦’了半聲,悻悻而去。巴克斯看她離開的背影,對中年人低聲說道:“那名亞裔嫌犯可能是故意接近莫林小姐。”
中年人嗤笑冷哼,扭頭看向巴克斯,“你們加洛林家族惹上來大麻煩,就別再想把我拖下水。那個亞裔如果真有什么圖謀,他早就動手了。我更愿意相信這是個意外。”
嘲諷了兩句,中年人也離開單向的玻璃窗。巴克斯只能懊惱的猛砸審訊室的玻璃,把在里頭接受質詢的馬可世嚇的半死。
雖然布魯塞爾警方沒有公布消息,可這無法阻止真相在一定范圍內流傳。老麥斯親眼看到馬林科夫被狙殺后,就要求警方追查開‘第一槍’的人。
可在成功解救人質后,當時的現場指揮官咬死是他下令開槍。老麥斯只能黯然退下。不過受命追查黃鸝的巴克斯倒是意外來到布魯塞爾,插手了當前的局面。
綜合目前的線索,巴克斯發現周青峰在逃離加洛林家族后迅速組建了自己的關系網。艾瑞卡就因為他而叛離家族,他還認識一個叫黃鸝的女殺手,此外他似乎還有別的依仗。
這個關系網在追殺霍華德時展露出令人驚訝的冰山一角,很輕松的將周青峰保護下來,讓他得以逃離高盧。那小子甚至不是當初被帶離種花時的模樣,能力更是獲得巨大變化。
這真是讓人不愿意承認的現實。
巴克斯親自調查了馬林科夫的死,甚至在驗尸官那里找到彈頭。又根據對警方狙擊手的私下詢問,再順著彈道找到周青峰開槍的那棟屋頂——距離現場四百五十米左右。
那棟屋頂上有兩個人留下的腳印,這表示周青峰不是一個人。他還有未知的同伙。這個臨時組成的狙擊小組一槍就將加洛林家族的臉面給踩在地上,踩進了爛泥里。
巴克斯在那棟屋頂上找到狙擊留下的彈殼,還抓著望遠鏡仔細體會當時周青峰開槍時的感受,得出的結論是——真希望那一槍不是那小子開的,否則他進步的太快了。
已是案發第三天,布魯塞爾的警方人員越來越懈怠。對于周青峰的追查還是毫無消息。他就好像消失了一般,不主動出現,別人就找不到。
當然了,現在除了馬可世外,還有一條線索可以追查——周青峰在布魯塞爾勾搭了一個新女友,這點已被查清。只是這新女友一家跑去種花旅游,近期聯系不上。
線索看起來不少,可追到追去就是追不到,感覺總差那么一點。巴克斯有點心氣浮躁,不得不離開布魯塞爾中央警局。在跟老麥斯匯合后,倒有個新消息——那個叫黃鸝的女人又出現了。
而在另一面,城內的林家餐館的玻璃窗被人砸碎了好幾塊,招牌上被人潑了油漆,無人清理。為此餐館不得不關門歇業,躲避風頭。
開餐館那位林老伯對此唯有苦笑。他這會正在看個網上流傳的視頻,是前天幫派據點外監控攝像頭拍攝的。
視頻也就一分多鐘。
畫面上,昏暗的三岔路口零零散散站著好些衣著暴露的妓女和皮條客。突然間街道上冒出個頭戴絲襪的槍手,二話不說就開槍殺人。
畫面上沒有聲音,但任誰都可以看得出絲襪殺手的兇狠和無情。他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更沒有情緒的波動,猶如一臺冷血的機器。
命案突發,三岔路口的各式人等頓做鳥獸散,驚慌逃命。絲襪殺手進入一棟建筑,沒一會功夫就押著個人質,拎著個手提包出來,揚長而去。
歐洲的黑幫歷來兇名在外,普通人碰見都恨不能躲得遠遠。那無人敢惹的幫派據點里頭足足有二三十人,卻被這么一個殺手給干翻了。
同看視頻的阿明有點戰戰兢兢,低聲說道:“阿叔,看體型,應該是那小子干的。我就說過他夠狠吧,殺人就跟殺雞一樣。這白人幫派,他說闖就闖,說殺就殺。”
布魯塞爾算治安良好的城市,可這里的幫派骨干往往都受過專門訓練,一個個體格健壯,技藝嫻熟。從事犯罪活動極其猖狂。那些滿臉橫肉的家伙能輕松令人望之生畏。
像這種幫派據點遇襲的黑吃黑案例不能說沒有,但主角從來就不是亞裔。可這次情況不同了。昨晚遇襲的視頻,隔天就被發到網上,叫人大開眼界。
林老伯唯有苦笑。他原本只想擺平事態,和氣生財,那曉得遇到這么個愣頭青,“這事不要聲張,千萬別聲張。我們就當什么都不知道。”
阿明點點頭,心有余悸的說道:“當然,當然,哪里敢講啊?要是讓那些黑幫的人知道是我們指使的......”
后半句沒說出來,林老伯就直接捂住阿明的嘴,皺眉責怪道:“不許說,面對自己人也不許說,自言自語也不行,就怕隔墻有耳。”
幫派據點被襲擊后,兩人都是心頭惶惶。原本想著自己就是請周青峰幫忙傳個話,這案子怎么也賴不到自己頭上。可今天一看視頻,要說不怕是假的。
更別提昨天餐館突然被幾個城里的地痞給砸了,還砸的莫名其妙。這更是引發林老伯兩人的疑神疑鬼,都要魂不附體了。
眼下局面不知該如何收拾,餐館外忽然響起敲門聲。還有個大嗓門在門外喊:“林老伯,在嗎?我小周啊,你餐館怎么關門了?”
邦邦邦的敲擊聲其實不大,卻在餐館內反復回響,震的人耳朵嗡嗡。唉聲嘆氣的兩人猶如碰到掃把星上門,就差被嚇的要抱在一起。
阿明不斷搖頭,表示‘別出聲,就當我們不在’。林老伯也正為難,卻聽大門外那人又喊道:“老伯,我看到你車停在外頭啊。你在里頭便開個門吧。”
林老伯頓時叫苦不迭,生生怕了外頭那小子。可現在無奈,他只能硬著頭皮把店門打開一半,還得陪著笑臉說一句:“周小哥,不好意思。今天餐館遇到點麻煩,沒開張。”
“我看見了,外頭被人砸了玻璃窗。”門外的周青峰樂呵呵的走進來,就當進自己家一般隨意。他搬了張椅子坐下,說道:“別擔心,我剛剛特意去附近問過了。
砸你們店的只是幾個小痞子,喝多了亂砸的。他們不但砸了你們家,還砸了這條街好幾家店鋪。
要他們賠償只怕是不可能,所以我就幫你們打斷他們幾根骨頭,教訓了一下。以后他們應該不敢再來了。”
笑哈哈說完,周青峰才談到今天來的本意,“能不能幫忙弄碗面?多加點肉。我這兩天東跑西跑的,實在吃不慣歐洲人的食物。我忍不住只能來叨擾一番了。”
長了個種花家的胃,卻不得不吃歐洲的飯,這可真是苦。
周青峰到了歐羅巴什么都好適應,就是吃飯沒法適應。讓他天天吃西餐,真的是多吃一口,怒氣值就要爆滿。
碰到這么個小祖宗似的人,林老伯只能自談倒霉。他現在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有點后悔為毛要跟這小子搭關系。當初就不該給這小子好臉色,現在算是被他賴上了。
一碗面而已,倒不是什么大事。
可接下來該怎么哄這小祖宗走啊?
只是周青峰還真就是來吃一碗面,吃完了也不多廢話。他給了十倍的飯錢,揮揮手就告辭道:“老伯,不用擔心啦。我就是來吃一碗面。以后不會再來麻煩你,拜拜!”
等著周青峰離開,縮在一旁的阿明才敢戰戰兢兢的出來。林老伯站在店門口嘆了聲,“這小子做事全憑本心,有點梟雄的氣質,不知道要去禍害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