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的工作領域和娛樂靠邊,怎么會不清楚最近韓覺的熱度,眼前一亮,發現意外之喜,立馬拋下讓她無功而返的藍鯨董事長,大跨步邁到韓覺邊上,語速清晰而快速地發問:
“韓覺,網傳你和藍鯨重歸于好,很可能出現在.N.4的演唱會上組合合體,你對此有什么回應?”
韓覺雖然看著稍遠處的老董事,但嘴里已經下意識回答道:“沒有回應就是我的回應。”
記者聽到韓覺簡短的回答,反而更興奮了。她不怕采訪對象像韓覺這樣回答短了,她只怕像老董事長那樣不回答。
“你復出成功之后人氣和才華超過過去,你是否感謝之前經歷過的那些苦難,是否感謝那些曾經傷害過你的人?”
“我為什么要感謝那些人?為什么要感謝苦難?我如果沒有遇到那些苦難和人的話,我現在會活得更好,”韓覺翻了個白眼,“很奇怪啊,總有些人喜歡歌頌吃苦,吃無意義的苦,覺得這樣很偉大。我覺得他們有病,這種說法大概就是那些吃了苦又不甘心的人,想讓自己好過一點,所以……”
后來的話韓沒說下去,不是因為他突然想轉變畫風不吐槽了,而是那個清瘦老人幾步跨到了他邊上,伸出手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讓他繼續往外說。
老人轉頭驅趕著記者:“去去去,你這問的都是什么問題,這里不要你采訪。小顧,把小姑娘帶出去。”
顧凡朝遠處的保安招了招手,然后微笑著攔在了韓覺和年輕記者之間,說有什么問題可以問他,他很樂意接受采訪。
記者被顧凡擋著,只得作罷。
直到記者徹底走掉,老人才松開用力捂住韓覺嘴巴的那只手。
韓覺怔怔地看著老人。被人這么突然地捂住了嘴巴,而且力道還不弱,韓覺自然是被嚇了一跳的。奇怪就奇怪在他這具對于一切令人嚇一跳的東西有著強烈條件反射的身體,對于老人的靠近和動作,竟然半點條件反射都沒有。聞著老人身上的藥香味,韓覺突然有一種乳燕歸巢的放松和安心。
老人松開手,往后退了一步,仔仔細細地看著韓覺。
韓覺活動著口輪匝肌,語氣十分自然地開始抱怨老董事:“只是回答幾個問題,這又沒什么的。”
“怎么會沒什么,”老人皺著眉頭,“我以前怎么跟你講的?如果你擅長做某件事,絕對不要免費去做。不要隨便回答記者的問題。另外她剛才那個問題也不懷好意,回答去干嘛。”
老人瞥了瞥大門,繼續說:“現在搞新聞的年輕人,都不知道什么叫社會責任,就喜歡問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挑撥事端,吸引流量,實際上就是一個動用公共資源的長舌婦。”
韓覺眨眨眼睛,表面上神色如常,心里卻努力在回想著日記里關于老董事的記載。而他無論怎么想都無法將日記里和氣成面團經常給前身欺負的老董事,和眼前這個老董事聯系在一塊兒。
“走走走,吃飯去。”老人罵完之后,笑著牽起韓覺的手,就拉著韓覺張羅著要去吃飯。
韓覺連忙說:“等下有個行程,沒時間吃飯了。”
“哦,要趕行程啊,這么忙啊。”老人似乎有些失落,但很快又牽著韓覺的手換了個方向走,“走走走,送你到門口。”
這種親兒子待遇讓韓覺有些不知所措。邊上跟著的顧凡卻笑得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一路上藍鯨的員工們和藝人們無不駐足停步看著這番傳說中的景象。有關韓覺到底是否真的回歸藍鯨懷抱的紛爭,一錘定音。
出了大堂門口之后,老人仍未松手。意思是這一送不是送到門口為止,而是送到車門口。
路上,老人絮絮叨叨著:
“以后啊,你沒事就來公司玩玩,現在公司的孩子們都拿你當榜樣,要學你,一個個很有勁頭的,主動加練。本來吃完飯還想帶你見見孩子們,給他們上上課講講話,這次沒湊巧,就下次吧。”
“小韓你運氣好,現在孩子們課程多了,每半個月還要看一本書,寫感想。如果是你以前,你肯定要帶頭鬧的。”
“那時候年輕。”韓覺回了一句萬金油回答。
“一定要叫你看書么,你死活不肯看,還怪我管太多,讓你不自由,”老人微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現在終于獨立開工作室了,感覺怎么樣?自由不自由?”
“挺自由。”
“不是飯都忙得只能在車上吃了?這還自由?”老人笑笑。
“自由啊。自由就是我還可以拒絕做自己不想做的事。”韓覺回答道。
“對自由的理解有多大,人就有多大的自由,”老人笑著點點頭,“所以啊,這書還是要看的。”
韓覺帶著老人慢慢走到了車前,聽著老人的話語,韓覺心里產生了很多疑惑,其中最大的疑惑,就是老人對他的態度。
就仿佛他從來沒有離開過藍鯨似的。
最后韓覺還是沒忍住,開口問著身邊的老人:“董事長,我跳槽的事情你就不生氣?”
“生氣當然是生氣啊,我都氣住院了,外面亂七八糟的,到處都是你的名字,我聽了就心煩,理都不想理你。”老人表情嫌棄地松開握著韓覺的手,一只手高高揚起,作勢要打。
韓覺避也不避:“那現在?”
老人看嚇不到韓覺,有些無趣,最后枯瘦的手輕輕落在韓覺的后腦勺,揉了揉:“那當然是罰過了,現在才理你的。”
“罰過了?”韓覺驚訝,莫非老人在他頭頂上的這個動作,就算是懲罰了?難不成在這個世界,這個動作是帶侮辱性質的?
老人收斂了笑意,收回手:“讓你吃了四年苦,就是懲罰啊。”
韓覺沉默著,眉頭一點一點皺了起來。
老人講:“你跟金沙如果簽了八年,那就要吃七年苦。簽十年,就吃九年苦。你最后簽了五年,那就吃四年。”
“然后呢?如果我后面沒有起,這個苦是不是還要一直吃下去?”韓覺的語氣有些嚴厲。
“當然不是。你闖了那么多禍應該是最清楚的,罰完了,事情就算過去了,”盡管是走在烈日之在,老人的步伐也依然緩慢,“你和金沙解約之后,我本來是要把你接回來的。只是那時候看你想一個人獨立自己干,那就讓你一個人了。”
韓覺收回冷冽的視線,低垂,看路。
韓覺想起來了,他走在復出之路上的時候,不斷聽聞前身之前有多蠢,背叛藍鯨,擺了藍鯨的那一道有多狠,然而這一路走來,藍鯨始終都沒有來給他下絆子,明里暗里也沒有打壓過他。而且在關系緩和之前,藍鯨也始終沒有阻止他和顧凡私下的來往。張子商和韓覺在《極限男人》里分到了一組,藍鯨也沒有要改變分組的意思。
韓覺緩緩呼出一口氣,感受著頭頂的炙熱,低頭呢喃道:“晚了啊。”
“不晚的,”老人聽到了,便拍了拍韓覺的肩膀,笑容感慨,“這不還是回家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