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張貿易許可狀就是五百艘大帆船啊!
現在東南海上往來的可以跑遠洋的大帆船,撐死了也就一百艘,一下就翻了五倍!
在場的大臣們都驚呆了!這位萬歲爺想干什么?想要大興海貿?然后大把的撈銀子嗎?這可是舍本逐末,而且還違反祖制啊!
鄭芝龍、李國助、韓布安和漢斯.普特斯曼也沒想到朱由檢一下放那么多張貿易許可狀......這也太多了!
如果一張貿易許可狀對應一艘載重300噸的帆船,500張貿易許可狀就是500艘總共載重15萬噸的商船啊!
大明的每年出口絲綢、棉布、瓷器、茶葉、鐵器等等的商品加在一塊兒,頂天就是幾萬噸,哪里用得著15萬噸的商船?
“陛下,”內閣首輔王在晉站了出來,“雖說海上貿易可以帶來金銀厚利,但是國家的根本畢竟還是農業......農本而商末啊!但是海貿所出之商品,除了瓷器是取土燒造,無關農事之外,其余商品歸根結底都出自田土。絲綢出自于桑,布匹出自于棉,茶葉出自于樹。而天下間的良田有限,所種桑、棉、茶樹多了,種糧的田就少了。請陛下三思啊!”
鄭芝龍也出班奏道:“萬歲爺,這五百艘大海船的確是多了......如果都滿載絲綢、瓷器、茶葉什么的,運去西洋也賣不出去啊!”
朱由檢笑著搖搖頭,對王在晉道:“王閣老,你是不是以為天朝物產豐盈,無所不有,不藉外夷貨物以通有無?”
“是啊,”王在晉自豪地點點頭,“外夷之物,的確可有可無,即便是天朝所無的,著工商之民仿造就是。早先咱們不是要買西夷的大炮和火銃嗎?這幾年宣府炮、寧遠炮都造起來了。魯密銃和斑鳩銃也都能自產了,不需要再進口了。”
朱由檢嘆息道:“可是老天不賞飯啊!閣老以為朕放500張貿易狀是求財嗎?非也,朕所求外夷者,一不是火器、二不是金銀,而是小民活命之本,天下安穩之根啊!500張貿易狀就是500條幾千石乃至一萬石的大海船啊!如果都能載糧而來,一年最多就能進口500萬石米糧,可以活人多少?
畢閣老,你兼著戶部尚書,你來說說今年各地水、旱、蝗、疫的情況吧!”
畢閣老就是畢自嚴,因為辦闖賊和要飯有功,當上了戶部尚書和東閣大學士,成了畢閣老。
不過和上輩子主管戶部時候遇到的難題不一樣,這輩子畢自嚴的麻煩已經不是沒錢,而是沒糧食了。
當然了,上輩子的崇禎五年六年的時候,大饑荒也已經開始了。不過因為東虜、西賊鬧得太歡騰,在崇禎五年到六年間又來一場登萊之亂。所以大明朝廷也沒有余力去顧及老百姓的吃飯問題了......
而如今,東虜的胖臺吉忙著減肥,連被圍困的錦州都不救,自然更沒功夫來口內殺人放火了。
而西賊還在六盤山上瞇著下不來,暫時也夠不成什么大禍。
至于孔有德、耿仲明他們,現在都跟著“李大頭”在朝鮮吃香的喝辣的,當然不會造反了。
因為財政還算寬裕,連著好幾年都有盈余,國內也算平穩,至少沒有什么大亂子。所以吃飯問題,就更加顯得突出了。
畢自嚴從年初上任至今,都在為陜西、河南兩省還有南直隸淮北地區的饑荒犯愁——雖然朱由檢已經拉了上百萬人去四川、湖廣“要飯”,但還是架不住水、旱、蝗三災齊至啊!
崇禎五年的時候,水災淹了半個河南和南直隸的淮北地方還有大半個陜西,而且還誤了災區的農時......徐州、淮安的大水到現在還沒退干凈!
到了崇禎六年,蝗災啃光了陜北的莊稼,還禍害了關中平原的不少地方,同時旱災又卷土重來,陜西、河南又開始鬧干旱了!
更可怕的是,一向比較風調雨順的淮南、江南,也開始鬧起了災,一會兒是干旱,一會兒又是暴雨造成山洪暴發......總之就是一句話:老天爺不賞飯啊!
在這種情況下,兼領戶部尚書的畢閣老的麻煩不是少了,而是更多了!
除了鬧災、救災的一大攤子事兒,畢自嚴還被朱由檢想出來的將進士、舉人名額和納稅掛鉤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
陜西、淮北、河南東部那些鬧大災的省份一方面交不上多少稅,一方面又想讓本身的士子參加科舉——災又不是他們的錯!怎么就不讓他們考科舉呢?
這些地方的士紳和官員找不著朱由檢,就只能找幾位閣老理論,而畢自嚴更是左右為難......他和別的閣老不一樣,他不能旗幟鮮明的站在那些受災省份那邊。
因為沒有受災的省份的士大夫們都盯著那些進士名額......特別是有糧的湖廣和四川,有錢的南直隸(淮南、江南部分)、浙江、江西、福建、廣東等地,都搶著替陜西、河南、淮北的災區交稅!
畢自嚴能不頭疼嗎?他如果支持災區士子,那么那些不受災或是受災之后依舊有錢的省份(地區)就不愿意多交稅了。
如果他支持那些有錢的省份(地區),那災區的士子和官員還不恨死他?
而且畢自嚴是山東人,他老家這幾年也越來越旱,說不定今年鬧災的名單上就有山東了......
當然了,最讓畢自嚴頭疼的問題,還是在糧食總量不足的同時,朱由檢還要求在襄陽、南陽兩處儲存“備災糧”......崇禎五年、六年已經是災年了,應該開倉放糧,哪有反其道而行之大肆收儲存糧的道理?
“陛下,去年和今年的災害是多了些,”畢自嚴道,“但是湖廣大熟,還是可以補上缺口的,如果朝廷可以暫緩囤積備荒之糧......”
湖廣大熟其實是朱慈烺在湖廣要飯的結果!
因為湖廣其實是有糧食增產潛力的——湖廣在冊的田土數目多達2.2億畝!如果全部播種,并且精心打理,即使在平常年景,一年收到4億石谷子都是可能的。
這就是湖廣熟、天下足啊!
另外,湖廣還有大量的坡地、山地沒有得到開墾......如果這些土地中有一部分種上蕃薯洋芋,一年多收個兩千萬石可以果腹之糧。
可是湖廣的糧食產能在上輩子的崇禎年間,卻沒有得到充分利用!
這是因為湖廣被李自成、張獻忠的流寇襲擾破壞,大量的土地拋荒,以及北方的饑民缺乏購買力——湖廣人少田多,所以糧食生產主要是為了滿足市場需求,市場沒有需求,農民當然不會種那么多許多了!
所以朱由檢給湖廣加稅和囤積備荒糧的政策,實際上大大刺激了湖廣的糧食生產。
另外,幾十萬上百萬的陜西、河南要飯兵被湖廣的17個州府收容后,都分配了坡地,還得到了蕃薯洋芋的種子,所以湖廣的蕃薯、洋芋產量也大大增長。
不過對于崇禎十年后的“大明劫”而言,糧食就沒夠的時候......絕對沒有這兩年湖廣多了點糧食,就可以不要“關糧米”的道理。
朱由檢搖搖頭道:“天道難測,所以國不能無隔年之糧......如今國家所有的府庫義倉當中存糧不足,根本不能應付連年大災。而南洋、暹羅、安南、占城、真臘、呂宋等地都有可以種糧的沃土......朕大興海貿,不為收取關稅,就是為了能用咱們的布匹、絲綢、茶葉、鐵器,以及其他的手工之品,換取他們的糧食。
所以朕的貿易狀也不能用錢來換,而用半船米換一年的貿易之權!如果持有貿易狀的商人可以滿載一船大米而來,朕可以高價收購余下的半船大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