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二十三年,秋,大雨,進攻受阻。
陰雨天氣讓大明地面部隊的進攻受到了阻礙,而熱氣球部隊在這種大雨不斷的天氣里面根本就不敢起飛——升空就意味著面臨遭雷劈的風險……
海面部隊也歇了,艦炮的射程始終有限,對于港口可以造成毀滅性破壞的艦炮在面對內陸城市的時候,還是顯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負責地面指揮的張世澤和沈振江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別看地面進攻不太順利,那也是由于天氣的原因,而不是因為英格蘭守軍的問題,那些天上飛的老家雀還有海里的海烏龜還不如咱們地面上的土鱉呢!
張世澤抓起手中又干又硬的牛肉干撕下一小條,塞到嘴里后慢慢咀嚼,靠著唾液讓牛肉干慢慢軟化,風干牛肉的味道在極短的時間里就充滿了口腔。
用茶水將牛肉干順下去之后,張世澤才恨恨的道:“現在軍府的規定越來越坑人了,戰場上不能喝酒也就算了,現在明顯沒有戰事,居然也不能喝,這牛肉都白瞎了!”
沈振江贊同的點了點頭道:“小公爺所言極是,這般美味的牛肉干,正應該配上幾兩地瓜燒,那滋味才叫一個足!”
兩人一邊討論著什么樣兒的菜式該配什么樣兒的酒,一邊將手里的牛肉干給吃光——戰場上吃東西的時間總是很寶貴,一絲一毫也浪費不得,吃完了還得抓緊時間睡一會兒。
剛剛擦完了手的張世澤正打算瞇一會兒,卻見劉逍遙臉色凝重的走了過來:“小公爺,只怕你們沒多少時間休息了。”
張世澤唔了一聲道:“怎么了?”
劉逍遙道:“兩個消息。一個是潛伏在英格蘭那邊的兄弟們發回來的,英格蘭的蠻子們打算趁著這幾天陰雨不斷的天氣,對咱們發動進攻。”
張世澤點了點頭道:“那另一個呢?”
劉逍遙正色道:“另一個消息是,陛下和軍府的諸位已經在來的路上了,預計明天達到這里。”
原本還一臉淡定的張世澤淡定不起來了。
英格蘭的蠻子們會選擇趁陰雨天氣發動進攻不稀奇,換成張世澤自己也同樣會這么干。
英格蘭的軍火是通過東印度公司和劉文炳買的,自身并不具備生產能力——槍械的子彈生產是個很麻煩的大工程,哪怕是大明現在都屬于拿著蠻子們練手的摸索階段,生產體系并不成熟,更不要說英格蘭了。
現在大明已經正式跟英格蘭開始互毆,原本與東印度公司和劉文炳的軍火交易自然也就沒有了繼續下去的可能。
雖然荷蘭當局一直希望東印度公司加大對英格蘭的軍火出口,然而對于東印度公司的十七紳士們來說,弄到大明的戶籍顯然比賺幾個銀子更重要一些,賣軍火?不存在的!
英格蘭人在失去了軍火來源之后,原本存下的軍火就只能盡量節省再節省,生怕哪一天就全部用光,同時也加大了在軍火研發方面的投入。
但是軍火研發這種事兒吧,比生孩子還麻煩的多——生孩子好歹知道十個月就能生出來,就算是碰上哪咤也不過是三年的事兒,軍火研發卻連個頭都看不到,哪怕是有大明現成的例子擺著,想要搞定這些事情也不是一在半天就能行的。
首先,要解決掉鋼鐵質量和產量的問題,其次,要解決掉機床的問題,再次,要解決掉火藥質量的問題。
攔在英格蘭人進行軍火研發前面的難題有三條,大明是靠著老祖宗一代代的經驗積累再加上崇禎皇帝開掛,還用了足足二十多年的時間才解決掉,至于英格蘭,也只能呵呵了。
既然沒有了軍火來源,自己研發又不是一時半會能行的事兒,英格蘭人自然要想其他的辦法來應對大明的進攻。
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趁著雨天反攻其實就是個很不錯的主意。
大明的軍火確實很牛逼,無論從軍火質量還是火力輸出方面來說,都足以稱得上是良心之作——火力不足綜合癥晚期沒救等死型的崇禎皇帝最喜歡的就是炮彈洗地模式。
然而再良心的軍火也需要注意雨天,最起碼大明的火炮還沒有牛逼到雨天還能照常用的水平,火槍也同樣如此。
所以對于英格蘭人會趁著雨天進行反攻,張世澤和沈振江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各路兵馬的安排也已經到位——大明的衛所從來就沒有放下過冷兵器格殺方面的訓練。
讓張世澤不淡定的原因還是在于崇禎皇帝。
如果論到對崇禎皇帝的了解,世界上可能不會有人比周皇后和宜貴妃這些后宮里面的后妃們更為了解,再往下是王承恩和王國興這些廠衛的家伙們。
但是要說到朝堂和軍府的文武大臣們對于崇禎皇帝的了解,那張之極可能真的要排在首位了。
跟著崇禎皇帝南征北戰,歷經大小戰陣無數的張之極自然清楚崇禎皇帝是個什么性子——別看崇禎皇帝這次只是來軍前視察,但是誰又能保證這位爺不會腦子一熱就上了前線?
早就跟在張之極身邊聽過無數關于崇禎皇帝各種“英明事跡”,張世澤自然也知道自己未來的老丈人是個什么性子。
起身到了桌子旁邊,張世澤伸手在地圖上比劃了半天,才開口道:“陛下明天才能到,咱們還有一天的時間準備。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在于那些英格蘭蠻子們,他們到底是在今天晚上還是打算明天對咱們發起反攻?”
劉逍遙開口道:“寅時,準確的說是凌晨四點鐘的時候,他們將會對咱們發動夜襲。”
張世澤嗯了一聲道:“寅時正是人們最困的時候,今天又下了一天的雨,槍炮都指望不上,蠻子們倒也會挑時間。”
沈振江道:“那咱們呢?后撤還是跟他們硬碰硬?”
張世澤道:“后撤是不可能后撤了,咱們現在在溫坎頓,倘若后撤的話,跟金斯伍德方向還有特懷福德方向就失去了呼應之勢,臨時再派人通知他們也來不及了。”
說完之后,張世澤又扭頭對劉逍遙道:“他們那兩邊的消息怎么樣兒了?”
劉逍遙道:“跟咱們這一路基本上一樣,彈藥充足,士卒們沖勁兒也足,唯一的問題就是陰雨天實在是太多了,影響發揮。”
點了點頭之后,張世澤道:“蠻子們不傻,再傻的蠻子經過這么多場大戰,也該發現火器的弱點了。”
嘿嘿冷笑一聲后,張世澤又接著道:“不過,那些蠻子們大概想不到,我大明的軍隊玩刀劍也不是他們能比的吧?”
劉逍遙道:“并不能這么說。這次傳回來的消息里面提到了英格蘭蠻子們準備的人手,只怕他們并不像我們以往面對的敵人那么簡單。”
張世澤頓時好奇了起來:“難道說,這些蠻子們比那支蒙古萬騎還難纏?”
劉逍遙搖了搖頭道:“不好說。蒙古萬騎的難纏之外在于他們的速度,一旦讓他們把速度提起來,萬騎沖擊的力度確實很可怕,而他們的曼古歹戰術也確實很惡心人。
但是,根據蒙古萬騎那邊反饋回來的消息看,他們的精銳在箭術上也未必能夠比這些英格蘭長弓兵更強。
首先就是這些長弓兵用的并不是角弓,而是紫衫木弓,弓體長,射程遠,而他們之間最優秀的射手可以做到每分鐘十發的射速,射程也足足有兩百米的距離,比咱們早期的火銃還要強一些。”
說完之后,劉逍遙又舔了舔有些干澀的嘴唇,接著道:“如果不是現在那些英格蘭蠻子從我大明買到的火銃射速比長弓的射速更快,射程也更遠一些,只怕他們還會接著大力發展長弓手。
當然,長弓手的培養并不簡單,起碼很多人的身體都有些變形,而且隨著火槍的普及,現在英格蘭長弓手也越來越少了。”
張世澤好奇的道:“那么這次呢?這次他們弄到了多少長弓手?”
劉逍遙道:“三千,這是他們目前能夠湊出來的所有長弓手了。”
張之極頓時放下心來:“嚇死老子了,你要說他們湊到了一兩萬的長弓手,那還真是個問題。如果他們砸鍋賣鐵也就湊出來三千人,那就一次性的把他們給埋在這里算了!”
沈振江點頭道:“三千人,每人每分鐘能發十箭,一分鐘也就是三萬支羽箭,再加上他們的射程,確實要比萬騎強上許多。
如果他們有個一兩萬人,那還真夠咱們頭疼的,但是如果只有三千人,根本就沒辦法形成箭雨覆蓋,倒也無所謂的很了。”
張世澤干脆吩咐道:“傳令,探子放外二十里,今夜都枕戈而眠,命令各所大盾都準備好,八牛弩和神臂弓也給老子拉出來準備上!”
沈振江遲疑道:“八牛弩,咱們沒帶多少吧?就那么點兒八牛弩,能夠用嗎?”
張世澤嘿嘿冷笑道:“四架八牛弩,足夠他們爽一爽了,再加上那些神臂弓,咱們就算是跟他們對射也不會吃虧!”
當然不會吃虧,八牛弩的射程足足有一千五百米,神臂弓的射程則是四百米,跟英格蘭長弓兩百米的射程比起來,簡直就是欺負人!
而且跟神臂弓用的弩箭比較小巧不同,八牛弩用的箭根本就不能稱之為箭,稱之為木頭桿子倒還差不多,這玩意把人串成一串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是把面前一排的敵人都給劈成上下兩截就沒有什么問題了……
張世澤又接著道:“話說回來,這些蠻子們既然有膽子玩夜襲,那咱們是不是得給他們回一下禮?子曰,來而不往,非禮也。”
子曰是這時候用的?
“小公爺真有學問!”贊了一聲之后,沈振江便接著道:“等蠻子們的陣型亂了,咱們跟著他們殺回去,看看能不能再撈幾條大魚出來。”
張世澤搖了搖頭道:“估計夠嗆。蠻子們也不全是傻子,這種時候怎么會有大魚跑到前線來,陣上能撈幾個就算幾個,你別想著他們后面還會有多大的魚了,估計都在陣前。”
劉逍遙道:“對了,那個什么克倫威爾,現在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吧?如果沒有的話,明天我就讓人去他把的腦袋拎過來。”
張世澤搖頭道:“不行,那個克倫威爾現在還有用,整個英格蘭現在就看克倫威爾跟查理一世兩人的。
如果現在把克倫威爾給干掉,整個英格蘭的蠻子們就會散成一盤散沙,搞不好就會徹底的亂成一團,再想像現在這樣兒把他們聚起來,可就難的很了。
如果你們那邊閑不住的話,盡管挑一些中級或者低級的官員來殺,留著克倫威爾和那些高層讓他們收攏民心軍心最好。”
劉逍遙點了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崇禎皇帝過來的速度,遠比劉逍遙和張世澤幾人預計的時間要早的多,幾人還沒有研究完具體的作戰計劃呢,崇禎皇帝就已經帶著大軍前來了。
一番君臣之禮過后,斜靠在榻子上,端著王承恩剛剛準備好的姜湯喝了一口,崇禎皇帝笑道:“怎么著?現在還沒商量完呢?朕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張世澤躬身道:“啟奏陛下,臣等已經商量的差不多了,現在只等著寅時了。”
崇禎皇帝道:“計劃你們已經商量好了作戰計劃,朕也不替你們更改了,也不管你們的計劃了,照常執行便是。
現在都這個時間了,你們要是困了,就早點兒去休息,明天還有一場仗要打,如果不困的話,朕就命人去烤些東西來吃,咱們一起等著寅時,如何?”
說完之后,崇禎皇帝也不待張世澤回答,便直接對王承恩吩咐道:“命人把朕帶過來的那些羊都烤了分給將士們食用,多撒上一些辣椒,現在天氣濕寒,正好用辣椒驅驅寒。”
一聽到崇禎皇帝的吩咐,剛剛隨著崇禎皇帝一起過來的張之極心中便咯噔一聲,試探道:“陛下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