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銳卻覺得不行,這他娘的兄弟們都死在這兒,留下自己算他娘的怎么回事兒?
爺們褲襠可也是有著幾兩肉,不是那些窮酸,長了白長的弱雞。
李安國卻怒喝道:“滾!帶著你的小旗部給老子滾!回去告訴千戶大人,建奴來了,讓他們向左近求援。這是軍令,執行吧!”
耿銳神情一凜。
軍令如山,官大一級壓死人,這些事兒在軍中可不是說著玩的。
尤其是崇禎皇帝登基了之后,軍中對于軍令的執行要求可以說已經到了變態的要求。
只要在前進之中沒有得到后退的命令,哪怕前邊是刀山火海也得向前沖,后退回來的,不管理由如何,一概斬首。
耿銳無奈,抹了抹眼淚,大聲的應了是,隨即帶著自己手下的一個小旗部向著大安口馳去。
此時不止是地面上傳來了震動,便是連數里之外的塵煙都已經揚了起來。
李安國看著聯銳的小旗部數人都已經遠去,便吐了口吐沫,呸一聲道:“兄弟們!咱們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給耿銳他們爭取時間!”
旁邊的米壯笑道:“死就死罷,反正活到今天也都值了,死后能進忠烈祠世代得享血食,世間還有比這更榮耀的?”
李安國大笑道:“有個屁!就大唐的時候有個什么凌煙閣,前宋那些娘們兒整天除了之乎者也的想著東華門唱名,有個鳥的榮耀!
除了崖山時那十萬跳海的和文天祥文爺爺,還有宗澤宗爺爺,老子還真瞧不起他們。
倒是咱們,大明在一天,咱們就有一天的血食,值啦!”
米壯嘿笑一聲道:“別他娘的吹牛逼啦,再吹一會兒,建奴都上來了。先準備準備?”
李安國嘿笑了一聲,吩咐道:“米壯,你帶著你手下的兄弟去挖坑,把那些能埋土里的家伙都能埋上,然后把線拉遠點兒,等建奴過來,直接點火。
記著,點完之后,剩下的就不用你們管了,帶著兄弟們跑,住關內跑,給咱們留下一點兒種子。”
米壯道:“成,這就去。”
說完之后,米壯便招呼著手底下的幾人一起去挖起來了坑,其余人等都開始整理起了自己的裝備。
先是將最新發下來的火銃彈丸裝好,再將腰間掛著的弩箭上好弦,將刀劍一類的近身兵刃掛在隨手可得之處,最后則是將盔甲上的面罩都放了下來。
看著遠處冒出來的人影,李安國悶聲悶氣的道:“都準備好了!”
完顏爍帶著自己一個牛錄三百人馬,成為了正白旗的箭頭先行探哨一般的存在。
看著遠處端坐在馬上的三十余旗,牛錄額真完顏爍嘿嘿一笑,對著左右吩咐道:“迎上去,看看這三十個傻子是咋回事兒,不跑了?”
旁邊的眾人聞言,便隨著完顏爍一起組成了箭矢陣型,向著李安國等人沖了過去。
此時的米壯等人已經將土辦法搞出來的地雷給埋好,各種整理一番后又回到了李安國的身后。
李安國看著米壯等人又回來了怒道:“王八蛋,老子不是讓你點完火就跑的?”
米壯向著遠處努嘴道:“呶,那不是留了個點火兒的么,一會兒咱聽響就行了。”
李安國瞇起眼睛,瞪著米壯道:“少給老子打馬虎煙,你知道老子說的是什么?!”
米壯嘿嘿笑道:“別吹牛逼了哥哥,剛才耿銳走的時候你可沒說讓我也走,他回去也沒有人知道兄弟我違抗了軍令,哈!
再說了,兄弟們誰愿意跑?跑回去讓人戳脊梁骨?”
李安國也是拿這種滾刀肉無可奈何了。
你打他罵他,他渾然不在意。
再說了,哪怕是現在米壯這狗日的堂而皇之的違抗了軍令,卻是來陪著自己等人赴死的,到底是條鐵骨錚錚的漢子,一場生死兄弟。
心中暖乎乎的李安國眼眶一熱,哽咽著嗓子強笑道:“狗日的!”
米壯毫不在意,反而帶著自己下手的兄弟們一起在李安國的身后列好了陣勢。
此時雙方的距離已經越來越近,雙方的身形都已經可以慢慢的看清楚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由于面甲的遮擋,此時已經變成四十余人隊伍的明軍只露出了兩只眼睛,看起來如同修羅一般,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子森嚴嗜血的意味。
完顏爍的眼睛也瞇了起來,這伙明軍和自己已經接觸過的所有明軍都不一樣兒。
這伙兒人的裝備太他娘的好了。
再看看自己一伙人。
自己的身上是一身的鐵甲,防護力應該算是自己這個牛錄之中最好的了。
但是剩下的呢?
皮甲都已經是了不得的裝備了,剩下的基本上也就是些所謂的紙甲和棉甲一類的玩意,能抗住幾輪箭雨可真不好說。
娘的,明朝的蠻子可真有錢。
只是怕什么就會來什么。
完顏爍所帶的一個牛錄的士卒在沖向李安國等人的時候,李安國的一個總旗部兵力四十余人也都是搭弓引箭,斜斜的向上指著,朝著完顏爍等人射了過去。
完顏爍卻是暗笑不止。
這伙兒的明軍太他娘的蠢了。
就這個距離,直接射過來夠不到自己等人,只能采取像這種仰射的手機。
可是等到箭落下來的時候,雙方都已經絞在一起了——基本上等于是屁用沒有。
除了嚇唬一下戰場上的新手。
但是正白旗有新手嗎?
自從老汗搞起了八旗制度,正白旗就是第一旗的存在,里面向來就是精銳之中的精銳——雖然幾次大戰之后元氣大傷,如今連正黃和鑲黃兩旗都比不過。
但是,里面絕對沒有一個是蠢貨,更沒有一個是新手!
在這種情況下,這種用來嚇唬人的手段,基本上來說是沒有用的。
只是完顏爍還沒有高興多久,對面的明軍就有了新的動作。
四十來個人齊齊的將手中的弓就那么隨意的扔到了地上,毫不憐惜,讓完顏爍心中一個勁的暗罵敗家仔。
只是完顏爍心中一聲敗家仔剛剛罵完,對面的四十余騎就一齊舉起了火銃。
此時完顏爍心中才暗罵了一聲娘。
這個距離上還躲個屁!
就算對面的明軍只有兩排,但是一輪火銃下來,自己這邊折損上幾十人是妥妥的。
自己這邊兒的陣型太密集了,想躲都沒地方躲去。
第一排的火銃放完之后,完顏爍的心都在滴血。
太他娘的慘了,這一次就足足有接近二十個大金勇士被射下馬來。
只是完顏爍大聲命令陣型散開的命令還沒有喊完,第二排的火銃又接著到了。
等到自己這個牛錄的陣型散開以后,完顏爍悲哀的發現對面的明軍干出了更敗家的事兒。
這四十來個人把火銃破壞之后給扔了!
就跟剛才扔掉弓箭時的動作一樣兒,仿佛扔掉的不是珍惜無比的火銃,而是扔掉的一堆不要的垃圾一般!
只是不等完顏爍再次命令士卒向著自己靠攏,對面的明軍又有了新的動作。
四十余人又是齊齊的掏出了手弩,同樣的射完就扔!
這群王八蛋!敗家仔!史上從來沒有聽說過的敗家玩意!統統應該用戰馬拖死他們才好!
既心疼被這伙兒敗家仔給扔掉的那些好裝備又心疼手下兄弟們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折了幾十個的完顏爍怒喝道:“沖上去!砍死這些王八蛋!”
完顏爍身邊的眾騎也是憤怒不已。
多少一起抽福壽膏的兄弟,多少一起逛青樓窯子的兄弟,就折在了這么幾十個明軍的手里?
可是這帶沒有看到明軍的關隘,就折了幾十個?
怒火上頭的八旗兵們此時已經紅了眼,一個勁的打馬向著李安國等人疾沖而去。
李安國估算了一下距離,自己等人加速跑起來之后,跟那些狗建奴接觸的距離正好是剛才米壯等人埋了土地雷的地方,當下便舉起手來,又重重的揮下。
早已將馬刀抽在手中的四十余人紛紛磕動馬腹,向著建奴的方向小跑起來。
等戰馬剛剛跑開一些之后,便開始了加速,至于戰馬以后能不能恢復,還能不能再上戰場,已經沒有人去考慮了。
今天連活著回去都不指望,還想著戰馬?
不要想那么多沒有用的,還是想想怎么多殺幾個狗建奴才是正經事兒。
只是剛剛一接觸,完顏爍就發現自己這回真是他娘的栽了。
對面這伙兒明軍絕對不是一般的明軍。
敗家到他們這份上也就算了,大不了老子當他大明有錢。
可是這些個王八蛋一個個的連臉上都扣了一層面甲是什么鬼?
兩方手中的馬刀看起來一模一樣,可是自己這伙人的馬刀卻根本就砍不過他們的馬刀啊混蛋!
只要是雙方的馬刀對砍在一起,十柄馬刀里面,起碼有九柄是自己這一方的應聲而斷。
哪怕是自己這邊的兄弟們力氣比那些狗蠻子的力氣還大,速度也比他們快,可是馬刀卻依舊是自己這一邊的會被砍斷。
完顏爍此時已經氣的要打哆嗦了。
這伙兒王八蛋不會是那狗皇帝帶去北征草原林丹汗的那支魔神軍隊罷?
江湖傳言,那支魔神一般的軍隊,在草原上用人頭筑起了十余座小山,哪怕是到了現在,林丹汗都沒有膽子去把那十來座人頭上給推平。
仿佛任由那十余座人頭山嘲笑著林丹汗一般。
幸好,自己這邊的人數比對面的狗蠻子多的太多,差不多有十倍之數。
蠻子的兵法不是說了么,十則圍之,更何況這些狗蠻子還是直接沖了過來。
雖然同樣的都是箭矢陣型,可是對面的狗蠻子別想跟自己玩鑿穿戰術!
信心滿滿的完顏爍開始指揮著自己一個牛錄的兵力對著李安國等人分割包抄。
被米壯安排去火燃導火索的陳義卻是捏著火折子的手都在發抖。
此時已經是淚流滿面的陳義知道自己將這導火索點燃之后的后果是什么——在這些土地雷發放下來的時候,自己這些人都是看過演示的。
而現在自己一旦點燃,建奴固然會死上不少,但是這些兄弟們卻也是一個都剩不下。
剛才總旗大人揮手的動作,其實根本就不是示意其他的兄弟們跟著他沖過去,而是示意自己趕緊點燃導火索。
離著戰場有一些距離的陳義知道,只要自己點燃了導火索,自己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然后呢?
按照小旗米壯的吩咐跑回去?活下來?
暗罵自己沒用,猛然間抽了自己一把掌的陳義一把將自己的手又給按住,顫抖著吹了吹火折子,伸向了導火索的引線。
只是引線還沒有點燃,陳義的手就再次收了回來。
這四十余個兄弟,自己真的要親手送他們上路?
陳義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該怎么辦了。
點燃導火索,自己背負著一輩子的負罪感活下去,還是不點,沖上去和兄弟們一起死,這都是一個問題。
望了望乖乖的躺在自己身邊的戰馬,陳義狠了狠心,咬著牙再次將火折子伸向了導火索。
這一次,陳義再沒有絲毫的猶豫。
哪怕是因為強忍著心中的悲痛以致于嘴唇都被咬破,哪怕是由于悲痛,手依然在顫抖。
火折子依舊伸向了導火索。
小旗米壯當時按著自己的肩膀說的話再一次浮現在了陳義的心頭。
沖上去和兄弟們一起死很容易。
困難的是背負著罪惡感,替死去的兄弟們活下去,讓兄弟們在忠烈祠之外能多享一份血食。
雖然火折子伸向導火索的速度極慢,可是火折子離著導火索的距離卻又極近,只是一個呼吸之間,任憑陳義的手再如何顫抖,火折子終于碰到了導火索。
看著導火索冒死了呲呲的火星子,陳義突然間如釋重負般的笑了。
果然,什么事兒都不能想太多,生死看淡之后,沒什么大不了的。
拍了拍身邊的戰馬,示意戰馬起身之后,陳義望著戰場方向笑道:“狗日的,你敢違抗軍令,老子又有什么不敢的?”
說完之后,陳義便跨上了戰馬。
今兒個老子不聽你的什么狗屁活下去的理論啦,跟你們死在一塊兒算球,省得以后你們這些狗日的天天來找老子,讓老子睡不好個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