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顏駿澤這一刻聽這小女孩的話,把手伸進這窟窿里的話,那他就是傻子了。
顏駿澤的目的很簡單,解決掉這口紅棺的執念。
不過紅棺的任務提示也不太明顯,只是說這棺木一直在附近游蕩,不知道確切的目的,或許它只是要找到一處適合安葬的地方。
當然,事實也許并不是如此。
如果要找到這家伙的真正目的的話,唯一的方法只能與它互動,而不是如同高等級的除靈人那樣,上來就是一刀。
而且現在顏駿澤很清楚,紅棺任務的等級可是“驚恐萬狀(低)”,并不是在一個任務等級區間內活動,這是實實在在的“驚恐萬狀”級任務。
即便是除靈人,恐怕也只有郭有良那種級數的才能除掉這家伙,而且還得付出一定的代價。
“咱們還是換個方式交流吧。”顏駿澤忽然站了起來。
這樣近距離靠近棺木的窟窿,與那被困在里面的小女孩交談,總讓他有種回到小時候掉在窨井里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感覺是這棺木故意這樣的,這家伙仿佛可以成功勾起他最原始的恐懼本能。
所以顏駿澤選擇稍微站遠一些,看著紅棺。
此刻的棺木內,不再發出嚶嚶嚶的哭泣聲,而是在短暫的寂靜之后,傳出一陣似乎在摸索的聲音,隨即一只灰色的孩童手臂從棺內的窟窿中伸了出來。
這手臂的肌膚顏色已是死灰色,五個指甲有四個爛掉,看上去讓人惡心。
在手臂伸出來后,這只小手在窟窿外四處摸索起來。
不一會兒,那小女孩的聲音再次發出:“哥哥,你在哪兒?我……我害怕!”
這一幕,讓顏駿澤一愣,腦海里再次浮現很久之前、幾乎快要遺忘的記憶。
上一世大概五歲的時候,他有一次將一顆玻璃球給丟地上玩,結果玻璃球滴溜溜滾進了街角的墻洞里。
當時的顏駿澤非常喜歡這顆玻璃球,所以當即跑過去,跪在地上,把右手伸進了墻洞里。
因為手小的緣故,幾乎有半只手臂全部進入了墻洞,四處摸索。
在此期間,小顏駿澤摸到了什么黏黏的東西,仿佛是稀泥,又或者什么東西的大便,不過在此期間他的手指指尖碰到了一次玻璃球,卻將玻璃球再次抵進了洞內的更深處。
顏駿澤實在太喜歡那顆光滑明亮的玻璃球了,他不甘心,然后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使得幾乎整只手臂都伸進了這個洞口。
果然,很快又觸摸到了玻璃球。
這一次,他把手指往上面抬了抬,沒有正面觸碰球體,而是從上往下按住了玻璃球,隨即輕輕捏住,往洞外拖去。
再此過程中,彎曲的指節忽然碰到了一團毛發,毛茸茸,軟綿綿,仿佛還有溫度。
在顏駿澤的錯覺中,那東西似乎還在輕微的移動。
這一刻,顏駿澤全身繃緊,感覺四肢都變得僵硬,大腦停止了思考,只是機械般的、完全無意識的,慢慢將手臂從洞里抽了出來。
再一看這只手,沾滿了大量污穢物,臭氣熏天,而那玻璃球則是被他捏在手中。
過了很久,顏駿澤才反應過來,那里應該是一個……老鼠洞。
他很慶幸,里面的老鼠沒有撕咬他的手,但那種對于陌生又未知環境的恐懼感則是深深埋藏在自己心底。
這一刻在看見那死灰色的手臂左右摸索的時候,這種感覺再一次的被勾了起來。
“我說……”顏駿澤喉結動了動,“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咱們好好交談一下。嗯,我想知道的是,你是不是在找一處適合安葬的地方?”
那只手臂微微一頓,在停頓了大約三秒后,猛地縮了回去。
棺木內再沒有一點聲音傳來。
顏駿澤直勾勾的盯著棺木,也不再問話。
片刻之后,門口的方向發出咔的一聲。
顏駿澤扭頭看過去,就見那扇原本被他用背包抵著防止關閉的門,這一刻正在自行關閉。
即便有那背包擋著,門板的后面似乎有一個人在用力的推動,使得背包歪倒在一旁,被正在關閉的門板推著往后慢慢移動。
顏駿澤的注意力被這關閉的門給吸引,卻沒有發現,不遠處的紅棺棺蓋,在這一刻被其內的一股力量輕輕抬起,往一旁移開……
陡然間,顏駿澤目光收回,看向那棺材板。
這一刻不僅門在關上,好像棺材板也壓不住了。
“去開門還是壓住棺材板?”顏駿澤冒出一個糾結的念頭。
“先壓棺材板!”
很快他就做出決定,幾步走到紅棺前,兩只手扶住棺蓋,反方向開始猛推。
棺蓋一頓,被抵擋住、暫時無法完全打開,不過還是露出了大概三本書厚度的縫隙。
顏駿澤感覺棺蓋移開的力度很大,他已經用力抵住,但那股無形的力量依舊在往外推動棺蓋。
回頭看了看那正在關閉的門,此刻背包歪倒,產生了一部分阻力,使得門板自行關上變得并不輕松。
不過這扇門依舊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關閉。
“操,這不是為難我嗎?要不要回檔?”顏駿澤有了猶豫。
就在此時,他猛地低頭,就見裂開的棺材板縫隙處,那黑洞洞的棺木內,剛才那只幼小的死灰色手臂緩緩伸出,沿著棺木邊沿開始摸索起來。
這一次,這只手臂與自己相距很近很近,只差一點就要摸到顏駿澤壓住棺材板的左手。
而且,顏駿澤發現這只小手臂還在伸長,這迫使他改變了阻止棺蓋打開的用力方向,把手稍微移動開,抵住棺蓋的邊沿,把它用力往回推。
這只死灰色的手臂還在生長,超出了一個人的正常手臂長度,五指分開,按在棺蓋上,稍稍撐起來往四周摸索,發出噠噠噠噠的聲音,看上去透出一股莫名的詭異。
顏駿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硬生生將這棺蓋往原來的位置緩緩推了回去。
一抬頭,就見那阻擋在門板前的背包,在歪倒過后,此刻又被抵著推了一段距離,逐漸往外方向翻滾,失去了阻擋的作用。
那門板在沒有任何東西擋住它后,忽然加快了關閉的速度,眼看正要關上時,一把短刀插了進來,穿過門縫,將這即將關上的門板和門框隔開。
這是一把磁刀,刀身在阻止了門關閉后,緩緩扭動,使得門板打開的裂縫更大,隨即一只纖細的手掌推開了門。
來人正是張小茉。
張小茉在打開門后,一閃身走進了屋里。
顏駿澤一驚,開口道:“別讓門關上。”
張小茉反應過來,反手抓向門把手,誰知關門的速度同樣非常快,在她的手抓住門把手的瞬間,這門砰地一聲終于關上。
張小茉一扭,紋絲不動。
“不用再管那扇門了,這屋里有些蹊蹺。”顏駿澤提醒,隨即開始考慮要不要現在就回檔。
但想了想,現在回檔完全沒有必要,因為他或許可以趁這個機會深入了解一下這口紅棺的企圖。
一旦分心,手上的力量頓減,那棺材板猛地往一旁滑開,完全打開。
一團青色的煙霧從棺木內冒出,刺鼻難聞,棺木內卻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見。
顏駿澤立刻后退,往張小茉的方向走去。
“你過來干什么?這里很危險。”一邊靠近,一邊開口問。
“先出去再說吧。”張小茉不準備正面回答他,仍在扭動門鎖,這一刻她已經把磁刀插入門縫中,開始用力攪動。
很顯然,剛才進入房間的那一刻,她沒有想到這扇門的自行關閉會有那么多的古怪,還以為只是尋常的現象。
畢竟怪異的目標是一口紅棺,不是這扇門。
這一刻發現門果然打不開之后,張小茉頗有些自責。
“可能……暫時出不去了。”顏駿澤搖了搖頭。
此時張小茉也發現了門板上有被刀劈過的痕跡,抬頭道:“走窗戶!”
“先等等,稍安勿躁。”顏駿澤阻止了她,“現在那口半大紅棺的棺材板已經壓不住,自己打開了,就在你剛剛進來的那一刻。嗯,我想問問你,你小時候最害怕的是什么?”
張小茉一臉不解的看著他,也沒回答。
顏駿澤道:“怕不怕毛毛蟲?”
張小茉搖頭。
“蛇?蟑螂?老鼠?”顏駿澤繼續問。
張小茉仍舊搖頭:“你說的那些只是讓人惡心,但我并不感到害怕,你問這個干什么?”
顏駿澤一喜:“你不會告訴我,你從小到大就沒什么怕的吧?哈哈哈,那可好,這樣我在對付紅棺怪異的時候,可以少分心。”
“誰說我沒有怕的?”張小茉撇了撇嘴,嘴唇微微張開,遂又閉上。
“怕什么?是不好說嗎?”顏駿澤詫異,隨即他扭頭看了看黑暗中那口紅棺的方向。
此刻紅棺的棺蓋是打開的,里面不知道有沒有什么東西跑出來,總之顏駿澤已經有了預感,只要自己害怕什么,這紅棺怪異就會出現類似或者甚至是相同的東西,目的就是要讓自己達到最大的恐懼值。
所以他才會開口詢問張小茉。
要是張小茉什么都不害怕最好,這樣就不對多出一份擔心了。
但事實上顏駿澤心里也不會承認有人會從出生到這個世上以來,一直是什么都不怕的。
此刻聽說張小茉也有害怕的后,他的心里開始忐忑起來。
張小茉似乎在仔細回憶,很快她還是搖了搖頭:“我好像……真沒什么害怕的?從小家庭和睦,成長環境一直很好,而且我本來膽子就大。”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沒有怕的就好。”顏駿澤拍了拍胸口。
“我不是怕什么東西,但怕一件事,不知道這算不算?”張小茉忽道。
“怕一件事?”顏駿澤心里忽然升起不好的感覺,“什么事?”
張小茉看了看那紅棺的地方,發現似乎沒有什么危險,這才不好意思的輕聲道:“上小學的時候,我舅舅最喜歡捉弄我,經常出其不意的站在我身后拍我的肩膀,每一次都神不知鬼不覺,有幾次我都被他給嚇哭了,以至于后來經常疑神疑鬼身后有什么,直到高中之后才沒有這種感覺。”
隨著張小茉說出這番話,顏駿澤頓時一顆心七上八下起來,猶如擊鼓般咚咚直跳。
他狠狠吞了口唾液,開口道:“你現在聽我說,待會兒可能有東西在我們身后拍我們的肩膀,你要有準備,不要緊張,不要往后看,更不要返身就是一刀。”
張小茉明顯嚇得一愣。
顏駿澤又道:“不讓你劈它的原因有兩個,第一個是我要解除對方的執念,不到萬不得已,咱們不要與之正面沖突。第二個原因是它可是‘驚恐萬狀(低)’的怪異,所以我有大把理由相信,你無論如何也干不過它。”
說完這番話,顏駿澤見張小茉懵得厲害,點頭道:“有什么疑問你可以問我。”
張小茉道:“什么是驚恐萬狀?還有,為什么你會肯定有……”
話未說完,兩人的身后同時發出啪的一聲,同時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這一下,顏駿澤倒沒怎樣,因為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張小茉卻是“啊”的一聲尖叫,在叫聲剛剛出口的瞬間,她趕緊伸手捂住了嘴,反應已經非常迅速了。
不過下意識的,張小茉就要回頭去看。
顏駿澤趕緊摟著她的脖子,也沒注意到這個動作有多親密:“別回頭,回頭也沒用。”
現在他兩人都是背對著剛剛才關上的門,距離門板以及墻壁大約半步的距離,這么短的距離內,張小茉就不相信身后會多出一個人來。
難不成……那怪異直接出現在墻中?
“走,我們往前走幾步。”顏駿澤提議。
張小茉點點頭,手握磁刀,與顏駿澤一同邁步,往前走了五步才停下。
這個時候兩人距離紅棺更近了一些,并且這里已經是屋外月光透進來的極限距離,再往前走,就是一片黑暗。
“先停一下。”顏駿澤道。
同一時刻,兩人背上一陣涼意傳來,啪的一聲,再次被拍了一下。
張小茉這一次沒有叫出聲,只是身子輕輕一抖,開口問:“我為什么不能回頭?”
言下之意,她什么怪異都見過,即使回頭,也不可能被一只怪異給嚇著。
顏駿澤側頭看著她,一臉古怪表情:“我是說,如果你回頭什么怪異都沒看見,而是看到了你的舅舅,你會怎樣?”
“啊!”張小茉花容失色。
“看吧,我只是說說你都嚇成這樣子了。如果后面拍肩膀的人真是你舅舅,我擔心你會更危險。”顏駿澤很認真的看著她。
“這怪異……”張小茉咬牙沉聲道。
“對,它能激起你心底最深處的恐懼。”顏駿澤打斷她,點了點頭。
“我們現在背貼背,這樣就不懼身后有人再拍肩膀了,而且還可以順帶觀察這棺木周圍的情況。”張小茉提議。
顏駿澤表情一僵,盯著她那明亮的大眼睛:“張小姐,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提議,會讓我不可避免的感受到當初在月光下與方凝背對背、手挽手時,那種毛骨悚然、心里發慎、脊背發涼的恐懼。”
說完這番話,顏駿澤低頭看著地上自己那道淡淡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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