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九十六歲的老祖宗對皇帝的殺傷力是剩下來三個七十多歲的老人所無法替代的。
九十歲的意義遠超七十歲的意義,九十歲就能對抗皇權,而七十歲最多對抗地方強權,不能對抗中央皇權。
這下子,真的無法挽回了。
士燮心灰意冷,知道沒有一絲挽回的余地,于是下令舉家撤離交州北部,攜帶一切家產細軟,兵分三路,分別進入九真郡、日南郡和朱崖郡。
士家就此放棄士家祖上六代人開拓拼搏的成果,轉而南下,重走祖先走過的路。
士燮本人找到了太史慈,將士家的決斷告知了太史慈,告訴他們士家服軟,認輸,決定順應皇帝的意思,南遷。
士燮本人和他的一家子將遵守皇帝的命令,離開交州,北上洛陽做官。
太史慈聽說了城內發生的事情,知道士家九十六歲老祖宗被氣死的事情。
他之前還在為此感到憂慮,覺得要是士家真的硬剛到底,搬出這個九十六歲的老者站在城門口,他太史慈就算有千軍萬馬虎視眈眈也不敢下令沖擊。
別說他不敢下令,就算他下了命令,估計也沒幾個士兵敢真的沖鋒上前。
九十六歲的人瑞啊,他是怎么活到現在的?
太史慈就很好奇,他見慣了二三十歲就死掉的人,見慣了四十多歲就病死的人,還真沒見過那么長壽的,而且這樣的人士家還不少。
難道,是因為交州的條件比較適合長壽者的出現?
他是說不清楚這個事情的。
不過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也就沒什么好擔憂的,那位九十六歲的老壽星已經沒了,魏軍最大的阻礙也沒了。
再沒人敢站在大軍面前指著大軍破口大罵而大軍不能動手了。
而士燮也終于選擇了服軟,而不是頑抗到底。
“士府君的選擇,陛下一定會感到十分高興,士府君一心體國,實乃天下人的榜樣,士府君但凡有什么需要幫助的,我手下士兵若能幫忙,我一定不會不幫。”
太史慈哈哈一笑,開始把士燮當做自己人來看。
太史慈很高興,但是士燮心里卻苦澀的很。
蒼梧郡,是他們的老家,六代人祖業的發源地,祖墳所在地,意義非凡。
可是他們卻被迫背井離鄉,再一次的失去家鄉,感覺上就和被拋棄的孩子一樣,被驅逐到了天涯海角。
何處才是我的歸處,何處才是我的家鄉呢?
士家主體將被驅趕到帝國最南端茍且求生,士燮本人將被迫和家族分離,前往洛陽做光祿勛,做那個地位崇高卻沒有實權的官員。
這對士家和士燮本人來說又是何等的兇殘。
但是這又能怪誰呢?
士燮反正是沒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了。
延德十年十月,一整個月,士家人都在忙著搬運各種細軟,搬運各種能帶走的東西,甚至很不得把老房子的建筑材料拆了都給帶走,等到了新家再去原汁原味的還原。
可惜辦不到。
而且最關鍵的,家族的立身之本——土地,是帶不走的。
他們總不能把土都給鏟了帶走。
最多帶走一捧家鄉的泥土,以為最大的念想。
士燮作為家族話事人,召開家族會議,宣布自己即將北上洛陽做官,此生再難回到交州,所以主動交出家主的位置,把家主的位置傳給了士濱,讓士濱成為士家家主,主導士家的一切。
有人勸士燮抗命不要去,現在去洛陽,簡直是自投羅網。
士燮則表示皇帝不會害他,他至少可以在洛陽安享晚年。
魏國人都知道,三公九卿這種高位雖然在魏帝國還是存在著的,但是其意義也就是政治花瓶了。
作為一個政治花瓶,士燮相信自己是不會遇到什么危險的,肯定能活到壽終。
而且他在洛陽,還能為士家擋災,幫著士家度過一些難關也說不定。
最后,士燮在北上前親自回了一趟蒼梧郡廣信縣老家,帶走了一捧家鄉的泥土,以為永久的紀念。
就算回不了老家,能看到老家的泥土,也是一種欣慰。
之后,在十一月中旬的時候,絲絲寒意已經竭盡全力向南跨越了五嶺,侵襲了嶺南的時候,士家帶著皇帝允許他們帶走的部分財產和部曲,開始了浩浩蕩蕩的南遷。
皇帝允許他們帶走除了土地之外的一切財產和最多不超過三分之二的家族隱戶,最大限度的允許士家保有財產。
勉強算是一種較為溫和的清丈土地的措施,也算是皇帝對士家最后的溫柔與安撫。
從此以后,九真郡、日南郡和朱崖郡就是他們的家,也是他們另一種意義上的封地。
在這三個郡里,皇帝允許他們享有東漢時代的太守權力,以及優先繼承太守地位的優待,他們可以向皇帝提名太守人選,得到皇帝任命之后,就能上任。
換而言之,就是用這三個郡換走了士家的大本營,以此整體置換。
士家被迫從頭開始。
而士燮則帶著他的家人,隨著朝廷船只直接北上,火速前往洛陽任職——去的越快越好。
皇帝在洛陽思念他,想見到他,與他聊天,說話,給他賞賜,所以他要快點去。
中央朝廷的勢力則堂而皇之的入主交州,開始了新一輪大規模的開發和建設,以及新一輪的土地清丈。
送走了士家,那么沒有走掉的土豪們還有異族人,當然要面臨新一輪的土地清丈,其實就是清算。
這個任務自然也會交給之前打仗打的不盡興的太史慈,讓太史慈有機會積累功勛。
為了更好的貫徹自己在交州的發展計劃,郭鵬思慮再三,決定把現任益州刺史滿寵南調到交州,擔任交州刺史。
沒辦法,交州,尤其是紅河平原,是郭鵬抵御小冰河侵襲的重要后勤基地,必須要讓能力強且經驗豐富老道的能臣去辦理這件事情。
滿寵先后為郭鵬治理豫州、益州,把這兩個州從一片混亂的戰亂時期治理到了現在風調雨順民眾安康的和諧局面,紛紛成為納稅大戶,足以見到滿寵治理地方的能力。
滿寵本身也是皇親國戚大集團中的一員,也足夠得到信任,擔任交州刺史是最合適不過的。
雖然這樣好像有點對不起滿寵的樣子。
他做了十年皇帝,把滿寵從豫州調到益州,又從益州調到了交州,越來越南,越來越蠻荒,滿寵卻也沒有怨言。
有生之年,郭鵬肯定讓滿寵回到中央,但是現在,郭鵬需要滿寵為他做出貢獻。
于是一紙調令,滿寵立刻啟程南下,抵達交州交趾郡,開始履行自己作為交州刺史的責任。
滿寵還是沒有任何怨言的接受了郭鵬的任命,認認真真的做好郭鵬讓自己做的事情,做一個能臣,忠臣,沒有任何的遲疑。
這樣的表現當然會讓郭鵬更加信賴他。
所以未來交州治理上了正軌之后,郭鵬就打算把滿寵調回來,到時候讓他出任大運河建造總督,總管大運河的建造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