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屋中只剩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青丘之主掐動法訣,屋外頓時安靜下來,之前的那些蟬鳴鳥叫聲霎時間都隱去了。這種效果趙然也能做到,當然是依靠衛道符,但青丘之主的隨意出手,卻跟符法無關,趙然的感覺,好似屋子被搬到了另一個完全隔絕的地方,外面的世界消失了。
如此大能手段,令趙然拜服不已,只覺眼前這位大妖,跟別的妖都不相同,如同一名真正的得道高士。
“你知道,去上界的路有幾條嗎?”
趙然想了想,道:“兩條,不,三條。信力飛升是一條,舉薦飛升是一條,嗯,小道還聽說,若能硬扛天劫,也是可以飛升的,只不過上去之后天庭不認,日子很不好過。”
青丘之主沒說對,也沒說不對,只是問道:“你知道天劫是干什么的嗎?”
趙然回答:“洗去因果。”
青丘之主追問:“為何要洗去因果?”
“洗去因果之后,就具備了在天界存活的條件……”回答到這里,趙然忽然覺得,這個自己一直奉為金科玉律的定論,似乎哪里出了問題。
果然,青丘之主繼續問:“既然洗去因果后,就能在天界存活,反過來說,是不是洗不凈因果,就無法在天界存活?”
趙然頓時醒悟:“對啊……”
如果非要洗凈因果才能在天界存活,那用信力來抵擋劫雷又是怎么回事?一億信力擋一道劫雷,只要擋了一道,這因果就沒洗凈,那千百年來,道門那么多前輩祖師的飛升又是怎么回事?
青丘之主接著道:“劫雷和因果之間,其實并無必然聯系。劫雷是用來鑄體的,鑄體的目的,并不是為了在天界能活下去,而是為了在天界活得更好。”
趙然愣了:“那……消除因果的意義何在?”
“消除因果的意義,在于洗心,洗心的意義,在于修為上的更近一步。當然,隔斷飛升之人與下界的聯系,也是消除因果的重要目的之所在,可以讓飛升之人上天之后,不會太想家。”
“前輩的意思是,不用消除因果也能飛升?”趙然有點不敢置信。
“當然,否則怎么會有舉薦飛升?”
趙然道:“可是十年前,龍陽祖師舉薦飛升,當時天降甘露,洗去他的因果……”
青丘之主道:“這件事我聽說了,但我可以告訴你,清微教主所降甘露,不是用來消解因果的,而是如劫雷一樣,給他鑄體的。鑄體與洗心,都是對飛升者的獎勵,讓他們飛升天界后,可以更加從容的修行。”
“也就是說,劫雷其實是種獎勵?而非必要的程序?”
“不要輕視劫雷,劫雷是一種獎勵,卻不僅僅只是一種獎勵,熬不過去的話,也是會死的。因此,你可以把劫雷看成是一種考驗,一種程序。”
“前輩的話,有點……辯證……”
“天道持中,既然持中,當然就意味著,既可以是左,也可以看成右。”
趙然消化吸收了一會兒后,繼續問:“那信力呢?為什么信力可以開通虹橋通道?”
青丘之主道:“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你,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在不同天中,對信力的理解,具化形式也是不同的,比如銀子。”
趙然問:“前輩是想走舉薦飛升之路?所以要向納珍仙童交銀子?”
青丘頷首:“可以這么說。”
“仙童……為何不自行取銀?”
“仙神之物,必由供奉而來,還是那個意思,你可以把銀子看作信力,本質上沒有區別。自取之物,于仙神無用。”
趙然點了點頭,他已經稍有認知了,于是道:“何必非走這條路?恕小道直言,納珍仙童不是很靠譜……不是很靠得住。前輩大可入我道門,小道我代前輩向真師堂轉呈飛升之意。真師堂信力池中尚有盈余,或可用之。”
青丘道:“這條路我走不通。”
“為什么?”
“不能說。”
“小道明白了。最后一個問題,納珍仙童過去這一年去哪了?”
“他沒有說。”
“但他拿了銀子,卻沒有把事情辦成?”
“不錯。”
“然后他回過頭來,向前輩索取更多?”
青丘默然。
趙然道:“三百萬兩現銀,一個月內送至銀山。”
“有什么條件?”
趙然搖了搖頭:“能得前輩指點,已經值這三百萬銀子了。只不過,納珍仙童食言而肥,取了銀子卻沒辦事,反而變本加厲,小道認為,這是個無底洞,前輩不知要往里頭填進去多少。”
青丘再次默然,半晌后忽道:“知道我為什么跟你說那么多嗎?”
趙然搖頭,示意不知。
“雖然只是通過胡寶真的口中了解你,但我覺得,你跟別人不同,你對仙神,沒有那么畏懼。”
得了這么個評語,趙然也有點哭笑不得,回到江戶后,立刻讓張居正提三百萬現銀送往銀山。
張居正立刻遵令行事,但在辦理完后,他也用哭窮來提醒趙然:“總督府掌握的現銀,已經不到二百萬兩了。”
趙然道:“不用緩進了,讓曾汝明進軍吧,咱們也該準備交銀子了。”
隨著趙然的一聲令下,曾汝明向著盤踞在大阪茍延殘喘的秀吉發動了最后的攻勢,在盡量減少傷亡的叮囑下,曾汝明采取圍城攻心之法,逼迫秀吉所部內訌,于九月初一攻入大阪城。
秀吉的人頭被部下送了過來,趙然命令傳檄關西,至十月中,整個關西全部落入大明掌握中,雖說還有零星抵抗,但都不成氣候,被各地駐屯軍一一撲滅。
關西地區的占領,令總督區治下人口突破千萬,比大明很多省份人口都多,必將成為重要信力來源。但趙然現在最關心的不是這個,他在全力搜羅銀器、銀錠。
這里果然不負重望,雖然沒有關東那么多,但銀器、銀錠加起來,也超過八百萬。
不出趙然所料,得知全面占領瀛州后,真師堂立刻向瀛州總督府發來嘉獎詔令,同時向總督府提出要求,立刻全力搜集現銀,解送簡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