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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朱先見有些不敢置信,水鄉侯道:“怎么不信?當日陳天師說提議三省庶政歸還朝廷,你們不也一樣沒相信么?結果如何?連歸還庶政的提議都議決了,允許天子修行不過是個尾巴而已,想想辦法,總能通過的。”
朱先見追問:“那......此議何時提交真師堂議決?”
水鄉侯道:“外面對上三宮的流言什么時候消除,這份提議便什么時候提交真師堂。”
朱先見點頭道:“我明白了。”
將水鄉侯送走后,朱先見回去重新議事,將水鄉侯的來意向上三宮這些高修們做了通報。
德王朱載墱當即喜極而泣:“陛下可以修行了,我朱家可以正大光明修行了!”
藍田玉點頭大贊:“此乃善政,當年我便說過,秀庵之事有傷圣德,非正道也。”頓時引起無數白眼。
靈濟宮的藍道行和胡大順都向朱先見和朱載墱道賀,唯顯靈宮段朝用和盛端明臉色不是很好。
盛道明道:“逆采紅鉛之法,雖說主要是為了遮掩修為,但其對根骨的改善是極佳的,由陛下之修行進度便可見一斑,若是就此舍棄,實在可惜。”
胡大順嗤笑道:“是你自家舍不得吧?秀庵之女都先送到顯靈宮安頓,之后才送人宮中,里頭一半都被你顯靈宮截流,盛大供奉快活了那么多年,如今舍不得卻也情有可原。”
盛道明反駁道:“什么快活了多年?簡直胡言亂語!當日諸君在座,共同議定,秀女入宮,由顯靈宮查驗調教,胡大供奉今日怎么說這等風涼話?莫非忘了當日東極閣、三清閣前來搜檢之時,我顯靈宮擔著的巨大風險了?照我說,咱們自家再謹慎一些便是了,何必強行裁撤?這門功法的確有很好的輔助效果,可以增益修為。”
朱先見制止道:“不要爭論了,都是自家人,不把勁頭捏在一起,反而吵吵鬧鬧,如何能成大事?這件事不是拿來討論的,水大長老明言了,必須裁撤秀庵,否則此議無法上報真師堂,他說得也有道理,顯靈宮不舍得也沒辦法。至于其中的修行好處,緩過這兩年,待朝綱重振之后再說。”
盛端明不忿道:“也不知陳天師怎么想的,就算要裁撤,也得慢慢來啊,說撤就撤,一點準備都沒有。我就說前幾日趙致然拜訪元福宮定非什么好事,如今傳言,今年的應天府方丈,將由趙致然出任,恐怕這個餿主意就是這廝提出來的。陳天師如今心思也有些變了,再不復從前……”
段朝用制止住還待出言的盛端明,向朱先見道:“一切遵殿下之令。顯靈宮中的秀庵,我們回去就裁撤了,但此間首尾、人員安置都需要時間。”
朱先見點頭:“三月之期,所有痕跡必須清理干凈,包括各省尚存的秀庵!力爭半年之內,將秀庵的流言平息下去,之后我會報陳天師,請他在真師堂上提出此議。”
議事完畢,眾人散了,朱隆禧跟在朱先見身后,去了他的書房,關上門首先跪拜:“恭賀殿下了!”
朱先見道:“快快起身,若非有你,焉有今日!咱們不說客套話,今日之事,當由趙致然而起,他出任玄壇宮方丈一事定下來了?”
朱隆禧點頭:“黎院使已報至元符萬寧閣,聽說司馬天師還很是不滿,專程去找了陳天師,被陳天師說服了。”
朱先見沉思道:“這件事有利有弊,利者,他最擅惹事,如水中擊石,引動大局之變,若無他,也等不來今日之喜。弊者,這塊石頭太大了些,難以掌控,不留神就會砸了自己的腳。”
朱隆禧明白了,躬身道:“微臣以為,該碎石了。”
朱先見卻道:“就怕碎了石頭,找不到玉……”
朱隆禧道:“殿下放心,此玉定在石中,當日臣去四川時查得很仔細,至少葉云軒的玉,必是在他那里的。”
朱先見長嘆一聲,語氣沉重:“總是難以下手啊,畢竟是百姓送過萬民傘的,有功于大明,如此才俊卻不能為我所用,每思及此,便夙夜憂嘆,昨夜孤重讀《鄭風》,青青子衿之語,繞梁不絕……”
“殿下惜才之心,如古之圣君,微臣拜服。”
“不要胡說,孤非垂涎大寶之人!”
“是,但天下本該是殿下的……”
“不要再說了,說正事。”
“是……總之此玉之重,關乎天下,豈可為人臣所竊據?于此之際,是到了收回來的時候了,殿下萬萬不可優柔寡斷。”
“此人威望素隆、交游極廣,唯恐震動天下。”
“殿下真正顧慮的是邵大天師問罪吧?其實以微臣看來,大可不必。如今的情勢,不僅是邵大天師、陳天師,整個道門都要仰仗我家,一個趙致然和我家相比,孰輕孰重,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再者,也不用咱們自己動手,顯靈宮不是要裁撤秀庵么?我去找顧可學,告知他此事,至于如何處置,由他自定,與我等無干。”
“顧可學?他還沒受箓呢,你忘了魏致真連勝四煉師的事了?樓觀的道法,很是邪乎。”
朱隆禧笑了:“雖未受箓,但顧可學不是一般的煉師,而趙致然也不是普通的樓觀弟子。顧可學的不一般,說的是他的厲害之處,趙致然的不普通,說的卻是他的弱項。他的功法道術并非來自樓觀,他總說大道千條,他取其一,便是之故。至于來自何處,殿下與微臣皆知,其斗法如何,由皇帝可一知端倪。修行十六年,我打聽到的只有兩次斗法,一勝龍虎山王梧森,二勝靈墟閣杜星衍,且均依陣盤為勝。尤其入黃冠境后,未曾一戰,王守愚、春風、觀云等人上門挑戰多次,他或倚師門出手,或仗靈妖相護,從未敢正面迎擊。如此人物,殺之易如反掌。”
朱先見嘆了口氣,道:“還是不妥,畢竟是我七妹之弟,殺了以后,如何向她交待?”
朱隆禧正色道:“殿下,國事重歟?親情重歟?天降五德,此千古未有之盛況,乃我朱家祥瑞啊,眼下又縫道門危如累卵,帝室之振,將由此而起!趙致然身上必有其二,得之后,我朱家便有其三,待將來集齊五德,便可與道門分庭抗禮,就算邵大天師親至,只怕也奈何不得我家!當此之際,殿下豈能因念惜親情置天下萬民于不顧,而使乾坤倒懸、生民涂炭?”
朱先見鄭重起身,向朱隆禧深深一拜:“隆禧真乃我家子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