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殺玄慈?這個問題從一個道門修士口中問出來,稍覺古怪。
但青婆婆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張真人要走了,走之前必得帶走一個活佛,至于為什么是玄慈?這是道門的機緣,也是玄慈大師的命中劫數。再者,話說回來,玄慈大師固然是大慈悲,但也不缺殺伐護教之心。你們道門折在玄慈手上的修士怕是不少,按照張真人的說法,不殺玄慈,他走不安心。”
趙然點頭:“各衛己道,這個時候也沒什么對錯之分。大真人對道門當真呵護備至啊。”
青婆婆點頭:“不錯,張真人對道門的確呵護有加。他本來六十年前便可飛升的,但是讓給了一個姓景的道士,叫什么名字老身忘了。后來二十三年前又讓給了一個姓趙的道士,就是楚陽成的師父松雪道人。”
“這個……飛升還能讓?”趙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這有什么不能讓的?主要還是看信力吧,信力池滿一次就可以送走一個,小道士你難道不知?”
“慚愧,小道我還真是孤陋寡聞。”趙然感嘆道:“大真人這胸懷,一讓就讓兩次,簡直了!”
青婆婆道:“大真人說,當年要是不讓,姓景的道士就得死,壽元盡了。可是這姓景的道士原本是排在松雪道人之后的,既然讓了姓景的道士,就得接著讓松雪道人,否則對松雪道人不公。”
“啊?的確是這么回事……這個排隊是怎么回事?”
“這就是你們道門自己的事情了,我哪里知道?”
和青婆婆的閑談還是很有意思的,這位化形大妖已經存活了至少三百年,見識過很多事情,從她的嘴里,趙然可謂大長知識。
趙然一邊和青婆婆閑聊,不時也去長亭中看看進展,日子倒也過得相當安逸。
抽空的時候,趙然也沒忘了修煉。他這功德力的確很是奇特,在這能夠隔絕內外靈力聯系的大陣之中,功德力竟然不受限制,依舊在源源不斷的自遠方送來,供他吸納煉化。
有時候趙然也在想,若是能以功德力為基礎,煉制幾張飛符就好了,可以坐在陣中和外界相互溝通,看看師門怎樣了,了解了解景致摩如今的處境,打聽打聽總觀對于自己提出的修士入叢林的方案,有沒有什么措施和進展。
只可惜他沒這本事,能夠直接以功德力原力來煉化符,所有的功德力在他體內的功德力丹胎中,均轉化成了法力,而事實已經多次證明,以功德法力煉制的符,同樣是穿越不過這座大陣的。
趙然有幾次實在閑得發慌,想找龍陽子打個商量,能不能把大陣的聯絡隔絕屏障打開,以滿足自己的溝通欲,可轉念一想,真要打開了,恐怕第一個發符出去的就是玄慈了。
這天,趙然正在觀棋,就見角落上的黑子又出現了變化,不由一驚……
大海之上,羅漢金身塔中的玄慈忽然自塔中走了出來,伸手沖天上一指,誦道:“由假說我法,有種種相轉,彼依識所變!”
誦畢,天上烏云頓時一收,恢復了朗朗晴日。
玄慈又伸手沖海中一指,誦道:“此能變唯三,謂異熟思量,及了別境識!”
誦畢,海水向旁倒卷,瞬間退了開去。
玄慈合十,向張老道、龍陽子、青君道了聲:“阿彌陀佛,老衲先行一步。”又向遠處的楚陽成等告了個別,微笑之間,一步邁出,連同羅漢金身塔一道,在這方海天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道門眾人面面相覷。
龍陽子無奈道:“這老和尚當真了得。”
張老道嘆了口氣:“想殺他,哪有這么容易的?”
青君問:“張真人、冷道長,下一步該如何?”
龍陽子道:“稍待我察知他的下落,總是在這大陣之中,跑不脫的。”
此刻,長亭中的棋盤上,黑子破圍而出。在觀棋的趙然眼中,整個角落上的天地氣機凌亂不堪,各處絲線糾纏一團。最關鍵的是,角落上兩條經緯線竟然模糊了。
趙然在大青山的時候,曾經在《蓬萊仙弈圖》中待過兩個月,因此知道這圖中的時日與外界相同,圖中待一天,外界也同樣是一天。
剛進來的時候,他還計算著時日,過了十多天以后,尤其是在看棋的時候,經常會忘了時間,慢慢下來,便懶得去記了。有時候想起來,就去問一下青婆婆,青婆婆就會告訴他準確的日子。他記得,上一次問青婆婆的時候,青婆婆說,這是第五十九天,那么,現在應該是第七十三天,抑或是第七十四天。
入陣兩個多月,趙然終于需要開始履行自己的職責了,而他的職責,就是隨時等待著,在陣圖出現損壞或者說被玄慈破解之時,重新將陣盤修復。
龍陽子是道門陣法大家不假,但玄慈大師的陣法造詣同樣是頂尖的,雖說沒有龍陽子那么專注,故而那么突出,但他以智慧演算著稱于世,道門在這方面的防備手段就肯定要多準備一些。所以趙然便是張真人和龍陽子預備的“手段”之一。
就見趙然從懷中掏出龍陽子所傳的畫筆,蘸滿墨汁,運轉道法,將這兩處經緯線重新描摹了一遍,令其再次清晰顯現出來。
這也就是描摹了,若是讓他重畫,以他的陣法水平,無論如何是畫不出來的。
描摹完成之后,趙然沖烏鵲和鴻雁兩位真君告了聲罪,將角落上的棋子全部扒拉下去,重新下了幾手,頓時便將棋盤上的氣機理順。
大海上,龍陽子心念一動,笑道:“找到了!”琴弦撥動之間,天地立時變幻,攜眾人來到一處海底之中。
這處海底位于珊瑚礁盤之上,五顏六色的珊瑚如花樹般盛開綻放,奇形怪狀的游魚和海獸在其中穿梭來往,景象十分迷人。
龍陽子指著邊上一處丈許高的珊瑚樹,笑道:“大和尚原來藏于此間,倒是好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