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筑

37、少年射虎臂鷹牽狗

她再也不用到處找盆接屋頂漏下的雨水了。

踩著板實干凈的水泥地,心里也跟著踏實,以前,只要下雨,屋里屋外都是稀泥窩子,她只能盤腿坐在床上,看著大姐拿著鐵鍬一層層的鏟土。

風大,雨下的急,下的密,下的陡,大姐隔著雨幕招呼吃飯。

第一個往往雨里竄的是大黃,癩子好了以后,皮毛光亮,現在又搬了新家,此地稱王稱霸,有了自己的不透風不漏雨的狗窩,飯湯有了油,盆里有了骨頭,簡直是狗生贏家,矯健的身影剛到門口,便被一只腳給無情的踹了出來。

“別地去。”不是凌二無情,關鍵是這貨一進屋肯定到處甩水,這頓飯就不用吃了。

大黃委屈的哼唧了兩聲,夾著尾巴跑到自己位于前門拐角的狗窩舔傷口去了。

狗也要自尊的,為啥他們開飯了偏偏遺忘它?

總之,就是區別對待。

晚上,大姐關門,在大門口招呼了好幾聲,也沒得到大黃的回應。

“大黃呢?”

她問凌二。

地上狗盆里的飯滿滿的,未曾動過。

凌二笑著道,“你放心吧,明早一準回來。”

帶有吃貨屬性的狗,身體還是很誠實的。

大姐擔憂的道,“不能讓人給藥了吧?”

凌二道,“這么大雨。”

“說不定呢。”大姐站在門口擔心的道。

城里不比農村,到處是稻草垛子,可以躲一躲。

凌二啪嗒關上門,上了插銷,擺擺手道,“別瞎擔心,要是不回來我負全責。”

他家這條黃狗都快成精了,要是真丟了,只能說命中該有這一劫。

當然,他還得去貼尋狗啟示。

大黃已經是他們凌家的一分子,不可或缺。

起夜的時候,他還是開了下大門,用手電筒朝著門口左右照了照,低聲呼喚了兩聲。

還是沒有大黃的影子,他低聲罵了句,繼續回去睡覺。

第二天,他比大姐起來的還要早,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門。

大黃渾身濕漉漉的,站在蒙蒙細雨中與他相望。

他臉上的喜悅一閃而逝,拿起門口豎著的竹竿,板著臉冷哼道,“有種別回來啊,還離家出走了?真出息了。”

他拿著竹竿步步緊逼,大黃本能的退后了一步,但是也就沒不再退了,眼巴巴的瞅著凌二。

“奶奶個熊。”凌二氣呼呼的朝著地上砸了一竹竿,大黃嚇得打了個哆嗦,依然沒跑,“不會搖尾巴,還當什么狗?”

老五只穿了一條短褲,光著身子,光著腳在門口嗷嗷的對大黃招呼,大黃忘了一眼凌二后,毫不猶豫的奔向了老五,圍著她熱情的吐著舌頭。

“不知道給穿衣服啊。”凌二對著老四兇了一句后,抱著老五在水龍頭底下沖洗了一下她滿是泥巴的腳丫子。

他覺得還是有必要整修一下院子的,院子里一下雨全是泥巴,從后屋走到前院,需要小心翼翼的踩著用來墊腳的紅磚,不然一腳踩下去,泥水濺的滿身都是。

而戶外,倒是比院子好很多,從門口到主路的道路都做了硬化。

凌家人終于擺脫了出門踩稀泥的歷史。

“我才剛起來嘛。”老四很委屈的道。

凌二道,“你不刷牙,在那發呆干嘛。”

給老五洗干凈腿腳以后,隨意的找了件衣服給她套上了,原本認為小孩子沒有形象意識,結果他剛給穿上,老五又自己脫了。

凌二要繼續給她穿,她就要哭。

“把那件新買的粉色的給她。”還是大姐比較了解老五。

凌二調侃道,“喜新厭舊啊。”

來到市里以后,全家人都買了新衣服,大姐本來是不同意的,但是凌二一句,穿的破讓人瞧不起后,全家都煥然一新。

他自己在浦江沒少買衣服,但是還是接連買了兩件,不過全是短褲襯衫。

大姐道,“你都知道穿新的,她又不傻,怎么不知道了?”

中午的時候,天氣放晴,他看到了潘宥誠,不過這次板車里不再是蘿卜纓子,而是網兜裝的青蘋果。

他問,“生意怎么樣?”

潘宥誠指著高高的稻包道,“沿著縣道那邊走的,全是拿稻換的,沒有幾個是現錢,就來市里轉轉。”

凌二笑著道,“你這蘋果嘎嘎小,還這么澀,在市里肯定不好銷。”

他就沒見過一個蘋果是超過他拳頭大小的。

潘宥誠道,“到天黑能賣完就行,市里也不是都是條件好的,有圖便宜的。”

凌二突然靈機一動,指著家里的院子道,“你會瓦工活是吧,我想在院子里鋪磚,這活你說多少錢,我包給你做。”

他自己倒是能做,關鍵是他馬上要去浦江,可沒時間做這些。

找別人吧,大姐一個姑娘,領幾個孩子,讓亂七八糟的人出入他家,他真不放心。

他倒是可以找他爺爺他們,不過從鄉下過來太折騰了,而且,他爺爺不識得幾個字,出來也是睜眼瞎,哪里找車,哪里拉磚都摸不清楚。

倒不如包給熟門熟路的潘宥誠,他和潘宥誠也就見過幾面,但是直覺告訴他,潘宥誠值得信任。

“行。”潘宥誠答應的很爽快。

倆人商量了下價格,便談妥了。

第二天送紅磚和碎石的拖拉機的拖拉機停在門口的時候,倒是把大姐嚇了一跳,凌二都沒和她商量一下。

不過,既然錢已經付了,她想阻攔也阻攔不了了。

凌二此刻正坐在往浦江的火車上,同行的還是王剛、凌龍他們幾個人。

每個人都有點迫不及待,畢竟在家里待的日子有點長了,要是在浦江,他們每天至少有幾千塊錢的收入呢。

凌二笑著道,“如果我沒算錯,國庫券的價格肯定跌破百元關了,能有96塊錢就算不錯了。”

“那不能吧?”王剛有點不相信,他們從省城買進的國庫券價格是95元,如果真的如凌二所說,那么根本沒多少賺頭。

他已經舍棄了鐵飯碗,辦理了停薪留職,對國庫券這門生意是抱有大期望的。

凌二道,“我上次已經說了,我們頂多做到九十月份。”

凌龍問,“為什么是八九月份?”

凌二道,“你們得明白大家為什么都急著拋國庫券,低價也拋,雖然大家對國庫券都有抵觸心理,可是國家信譽擔保的國庫券的收益還是可觀的。

拋售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搶購潮,急于變現,等搶購的風波過去,大部分人肯定是惜售。”

眾人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凌二無所謂的笑笑,他還是想把自己的一點經濟知識傳給大家,希望大家在潛移默化中能有進步。

營業部開門是九點鐘,八點多一點,王剛便抱著大包站在了門口。

他發現人少了,甚至連排隊的都沒了,三三兩兩的站在門口抽煙聊天。

這才多長時間啊?

而且,他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