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上。
在向公交司機張口亮出自己近海市長跑隊主力選手、之江省省級田徑運動員的“真實身份”后,余慶終于成功地打消了司機師傅的疑慮。
而這輛剛剛駛出始發站的公交上根本沒什么乘客,余慶也如愿以償地在上面占據了一個風水寶座:
位于公交前列,緊貼上客門,能在第一時間攔截目標人群,把握讓座機會。
隨著公交車逐漸駛入繁華的鬧市區,上車的乘客也像他想的那樣急劇增多,那些從來就不夠用的座位很快就被占據一空。
接下來只需要坐等目標上車,余慶就能輕松再現自己在小學作文中經歷過無數次的豐功偉業。
想法是好的,然而...
他把問題想的太簡單了。
系統會根據實際情況給余慶做的好人好事評出等級,這就意味著他必須把座位讓給有需要的人,才能被系統認定為好人好事。
而需要別人讓座的特殊人群,無非是老弱病殘孕。
按照如今這個部分地區的養老金都快要支撐不住、退休年齡被一再延長的人口比例,這些特殊人群中的老年人才是余慶最容易在公交上碰到的目標。
然而,現在是傍晚年輕人下班回家的晚高峰,并不是老人們平日里早起坐公交出門搶購幾毛錢優惠商品的早高峰。
這個點老人們大多在家里做飯,或是在廣場上跳舞,坐公交外出的少之又少。
余慶坐在座位上死死盯著門口,盯得自己眼睛都快發酸了,才終于等來了一個頭發斑白的老大媽。
他馬上就如獲至寶地迎了上去,畢恭畢敬地把自己的座位讓了出去,結果...
“白讓了啊!”
余慶站在擁擠的過道上,望著自己已經拱手讓人的寶貴座位,欲哭無淚地在心中咆哮:
座位是讓出去了,好人好事也做了...
但那好人好報系統竟然不認賬!
原來,系統判定好人好事的邏輯是這樣:
只有把座位讓給真的有需要的人,才算余慶做了好人好事。
而老弱病殘孕中的老人家門雖然年紀大了,但在系統眼里卻不一定就是“真有需要的人”,畢竟...
人家老是老,但是不一定就弱。
那些大爺大媽天天沒事就鍛煉身體,其中不少人還精通廣場舞、太極劍、超音速響鞭。
少數老年高手甚至能把公園里的單杠和雙杠玩出百般花樣,引體向上、前后回環、轉體換握的高難度動作抬手就來,說是業余體操運動員都不為過。
他們平時的運動量和運動強度可比那些忙著上班上學、整天坐著不動的年輕人要大得多,怎么可能一站到公交車上,就突然需要年輕人讓座了呢?
當然,真正需要讓座的病弱老年人也是有的。
但余慶這次沒能碰上。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碰上他們的概率能有多大。
在認清楚這個殘酷的現實后,余慶心中那個“來回坐公交車反復快速刷分”的美好幻想就這么破滅了。
“唉...”
“還是再想想其他辦法吧!”
余慶無奈搖頭,只能想著先回到家中再另做打算。
而這時,公交正巧停靠到站,一個看起來約莫著有六十歲的老大爺大步流星地踏上了車。
這老頭長得人高馬大,面相上也天然地帶著幾分不好惹的兇厲。
他剛一上車,就用那雙狼灌一樣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快速掃過整個車廂。
余慶正在心中猜測他到底是想干嘛,那老頭就自顧自地撞開站在過道上的余慶,氣勢洶洶地走到了車廂后排的一個座位旁。
他一開腔,就莫名其妙地對那原本在自己座位上好端端坐著的人吼了起來:
“喂!”
“你起來!”
“我年紀大了可站不得!”
老頭的嗓門很大,頓時吸引了包括余慶在內的眾位乘客的注意力:
“這老頭,怎么還逼人讓座呢?”
不少人已經悄悄皺起了眉頭。
讓座是美德,強迫別人給自己讓座可就是刷流氓了。
而余慶順著眾人的目光往那個被老頭盯上的座位一看,馬上就想明白了那老頭一開始環顧車廂是為了什么:
是為了尋找目標,尋找一個好捏的軟柿子。
坐在座位上的是一個小姑娘。
她耳朵上連著醒目的白色耳機線,一雙嫩白纖細的小腿斜斜地抵在車壁,兩條光滑白皙的手臂緊緊地縮在懷里,整張臉頰都側靠著車窗玻璃,像是在聽著音樂小睡休憩。
披肩的柔順長發如烏云卷墨一般凌亂地散落開來,影影綽綽地遮住了大半邊側顏。
雖然完全看不清臉,但大家也能一眼看到她那嬌小得有些過分、隱隱像是未成年初中生的纖瘦身材。
年紀不大,長得嬌小,還是個女的。
毫無疑問,整輛車上最好捏的柿子就是她了。
“喂喂!”
“還給老子裝睡?”
熟睡的小姑娘一開始沒對老頭的呵斥做出什么反應,老頭的嗓門馬上就往上更揚了八成:
“還有沒有一點素質了?”
“我這么一個老年人站在這里,你還坐著!”
說著,他竟然還直接伸出了手,粗暴地拍了拍那熟睡小姑娘的腦袋。
“太過分了!”
見到此景,已經有乘客按捺不住地啐罵出聲。
作為一個三觀正常的良好市民,他們哪里能夠忍受老頭這等蠻橫無賴之舉?
不過是一瞬光景,乘客們就被刺激得怒氣滿懷、義憤填膺。
他們按捺不住地拍案而起,揚起手沖著那老頭就是一頓猛拍。
拍...
拍視頻的拍。
不然還能是哪個拍?
能拿出手機拍現場視頻事后網上曝光就不錯了,難道還能指望普通小市民站出來給陌生人主持公道嗎?
大家都是要恰飯的。
那老頭一看就是個蠻橫慣了的老流氓,誰要是敢站出來多管閑事,指不定就會被他胡攪蠻纏地盯上,稍有不慎就會引來一堆甩不掉的大麻煩。
這樣的例子太多太多,多得足以讓人熱血降溫。
因為特殊家庭背景而養成的特殊三觀,余慶早早就對“好孩子要熱心助人”之類的傻話表現出嗤之以鼻的態度。
從小到大,他始終是那些“理智圍觀者”中的一員。
不過,現在情況有些不一樣了...
“這個...”
目睹著老頭強逼別人讓座的流氓行徑,余慶的大腦飛速運轉起來:
“如果我去制止那老頭的暴行,幫小姑娘留住座位...”
“那是不是就算我辦了一件好人好事,能得到系統的認可和獎勵了?”
顯然,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對”。
懲惡揚善的事,怎么會不算是好人好事呢?
唯一的問題就是...
出于從小養成的理智心態,余慶沒有熱血一沖腦門就沖上前去。
他本能地暫時保持著觀望,又在心中預測起這事會給自己帶來什么后果。
第一種可能性:
他出面勸阻,老頭知錯就改、主動收手。
額...
呵呵。
第二種可能性:
他出面勸阻,老頭不肯。
雙方爭執不休地打口水仗,最后誰也坐不上座位。
第三種可能性:
他出面勸阻,老頭不光罵人,還像欺負小姑娘那樣直接對他動手。
然后...
打贏進局子,打輸進...
好吧,以他現在這堪比奧運冠軍的體能,是基本不可能打輸的。
“真是麻煩!”
余慶不免有些頭大,只覺得此事有些棘手。
困囿于那股子深入骨髓的冷漠,他預備著先想出一個盡量完美的辦法再動手幫忙,也就暫時沒有什么動作。
而這時...
那個熟睡的小姑娘已經被老頭晃醒了。
“嗯哼?”
一個軟軟糯糯、輕輕軟軟、甜得有些膩人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小姑娘睡眼惺忪地抬起頭來,迷迷糊糊地整理著自己凌亂的長發,又一臉不解地轉過臉來望向了那個滿臉兇相的老大爺。
此時此刻,余慶終于看清了她的全貌:
長發披肩,短袖T恤,領口露出的白皙鎖骨與那纖細脖頸和嬌嫩小臉連成一片,美得像是塊無暇白玉。
“大爺?”
“你拽我干什么呀?”
她傻傻地眨了眨眼,蕩起了一汪春水。
余慶默然無語。
這個忙,他算是幫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