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軍官許諾,年輕人面上不僅沒有喜色,反倒有些踟躕。
“你可有什么顧慮?”軍官有些不耐煩了,便厲聲的開口問道。
“大人,小人本身罪民之后,現又給各位大人報信,若是大人們離去,怕是少不了受到清算,就算得了再多的好處,那也沒那命去享用。小人一心想要報國,但一直沒有門路。若是諸位大人不棄,小人愿加入大人部下,鞍前馬后的伺候。”年輕人撲通跪倒在地,大聲的說道。
很多發配到寧古塔的罪犯都會在此地留下后裔,不少人都想要遷離這個鬼地方,但這個年代的交通可沒有那么便利,想要搬家可不是簡單的事情。而且路上土匪亂兵多得很,說不定還沒有走出多遠,就被人給砍死了。
“你叫什么名字?”軍官面上帶著一絲訝異,目光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打量了一下。這個年輕人說話條理清晰,聲音洪亮,而且言語之中懷有不小的抱負,不似尋常百姓只是渾渾噩噩的過活。
對方不過二十四五的年紀,個子并不高,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倒是讓人印象深刻。
軍官來了興趣,“你叫什么名字?”
年輕人抬起頭來,面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小人姓張,屯里人都叫我老疙瘩,您就叫我張疙瘩就行。”
“張疙瘩,哈哈哈,張疙瘩,好,你給我前頭帶路,抓到了犯人,我保你進新軍!”軍官大笑了一聲,馬鞭朝著張疙瘩一指,大聲的說道。
“謝大人!”張疙瘩腦門一磕到地,大喜過望。
“少爺,三爺,那幾個官兵上門了,身邊還跟著張疙瘩,八成是這小子告密了……”外界新軍的動靜,又豈能瞞得過義和團眾人的眼睛。
家中的老仆匆匆的走了進來,對著曹旌宇和楊文恭說道。
“不妨事,大家照常便好,一會兒若是問話,你們就說不知道便可。”曹旌宇面色不動,輕輕的擺了擺手,楊文恭見到這一幕,眼神中閃過一絲欣慰。
就在轉眼的功夫,七名新軍就進入了宅院之中。
“幾位官爺,不知道您幾位來我這寒舍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曹旌宇正了正自己的衣服,然后對著眾人一拱手,開口問道。
一眾士兵的目光在四周掠過,墻院高聳,結構森然,在部分墻壁的上方還有開口,似這樣的院子,只要有上百個人,足以抵擋數倍于己方的敵人。
“地方倒是不錯。”為首軍官的目光很快就從四周的景色中挪開,抬頭看向了曹旌宇。
“我聽人說你們窩藏了一個犯人,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軍官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曹旌宇的臉上,但并沒有從對方的臉上看到絲毫的異樣,這不由得讓他有些失望。
曹旌宇笑了笑,“這位官爺您這話可不能亂說啊,我們都是本地的良善之民,怎么可能窩藏罪犯。”
他的這副表現滴水不漏,甚至還帶著幾分有恃無恐。他父親是官團的首領,在直隸那邊勢力不小,這幾個新軍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來歷,但說到底也只是最底層的士兵而已,他并不需要太給面子。只要對方找不到王曜景,那就不敢亂來。
“官爺,您定是聽了這個小人的愚弄,這個張疙瘩是我們這屯里出了名的游手好閑,以前還跟著土匪廝混過一些時日,您可不要上了他的當。”曹旌宇對于這個張疙瘩還算是熟悉,便繼續說道。
“是真是假,不是你說的,也不是我說的,進去查一查不就知道了。”軍官不想在這跟曹旌宇廢話,語氣略帶了一份陰沉。
“查看自然沒有問題,但是請出示一下緝捕文書,捕賊緝盜是衙門的事情,什么事情輪到軍隊出手了?”曹旌宇不卑不亢,繼續說道。
曹旌宇自小在直隸長大,也算是見過不少場面的,沒有被對方給唬住。
“這是軍方的事情,文書你們沒有資格看,讓開。”軍官沒想到這個年輕人這么難纏,心中不由得一陣惱火。
曹旌宇卻依舊沒有讓開,“我父曹福田乃天津民團首領,練兵衛國、抗擊賊寇,總督裕祿待之如上賓,提督聶士成的知交好友,說句不好聽的,尋常時候你連踏入這個門檻的資格都沒有。還是那句話,要么出示文書,要么給我走人!”
對方的語氣不好,曹旌宇的態度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天津?民團?”本來以為這個軍官會怒氣沖天,沒想到在聽到了這個名字之后,反倒一陣愕然。
“哈哈哈,你莫要說笑,天津已經陷落,裕祿于武清服毒自殺,聶士成在天津受炮擊身死,至于民團早就被打散,現在只余下一小撮人在茍延殘喘。”軍官忽然大笑了起來,幸災樂禍的說道。
“什么!”曹旌宇猶如遭到重擊,身形一個搖晃,臉色變得煞白。這些天以來,他一直擔心自己父親的安危,只是沒想到直隸那邊的情況已經惡化到這個地步了。
“你所依仗的根基已經煙消云散,這大清國到最后,還是得靠我們新軍。民團?哼,民團不過是一些潑皮混混而已,連正式編制都沒有,也就你們當回事,在我們的眼里,連八旗和綠營都比你們強。”這個軍官得勢不饒人,譏諷的話接連出口。
而曹旌宇已經沒有心情聽下面的話,他只擔心自己父親的安危。
“我們進去搜查。”軍官看曹旌宇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便一揮手,要帶著眾人進去。
“我看誰敢進去!來人,他們敢踏過這個門檻,格殺勿論!”曹旌宇的眼睛都紅了,厲聲的說道。
此刻的他,猶如發瘋的幼虎,雖然稚嫩,但已經初具了威懾。
楊文恭、馬定遠、蔡和尚等人隱約形成了一個三角,保護著曹旌宇,而外面則是沖過來二十多人,持著長槍短棍,一臉不善的看著七個新軍。
他們當年就是靠著造反起家的,骨子里還是有著桀驁之氣,此刻一起涌上來,自然帶著一股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