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韶華,東海之上。
云霄盤踞,龍魔的驟然消失,雖然讓太華山壓力大減,但是萬龍化魔,其中的兇險比起之前只高不低,眼看天象大陣即將崩塌,一切萬象都岌岌可危。
六天洞淵大帝再也按耐不住,他看到自己曾經提攜過的后輩被殺死,而太華山與萬龍的比例明顯失衡,這一次大劫,甚至不允許自己等人參與,這人道的主要戰力都遭到束縛,大圣級近乎于無,這怎么可能打得贏龍族?
但要解決這場問題的根本辦法,并不在于東海之上的戰斗,而是在于那位種柳人。
兩位天帝與這位世間至人廝戰,至今仍舊未曾分出勝負。
所幸沒有幾個呼吸,忽然天外有光華來至。
六天洞淵大帝未曾來得及出手。
驚世狂雷衍下,龍蛇大圣提戟殺來。
一位大圣墜入凡間,諸圣此時才恍然清醒。
同時有人面色驟變。
原來人道的高手,還有一位,不入各種限制之中。
大圣級的力量和天仙級差距何等之巨大,雖然龍蛇沒有馳援天象大陣,但他同樣和六天洞淵大帝一般,是想著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曾經的雷神,如今的龍蛇,他帶著怒氣降世,大戟豎斬,想著種柳人的腦袋上就砍了過去!
大圣級的天威轟鳴而去,梧桐神山被雷海淹沒,但是種柳人揮動十天干,槍尖點在戟尖,緊跟著龍蛇大圣的鐵戟便寸寸崩裂。
種柳人露出一個蔑視的笑容。
龍蛇大圣卻同時露出一個微笑。
于是一道劍光從鐵戟之中飛射而出。
“那我舍了臉面去求得東西,敢讓你好好領教領教,胡亂插手世間紛爭,最后莫要落得一個身死道消!”
劍光之后帶著龍蛇的嘲笑,種柳人這一瞬間如陷絕死之境,他猛地轉身,那道劍光飛過,幾乎把他的頭顱削斷!
那種死亡的力量,直擊他的本身,如果他之前是一位大圣,那一擊雖然未中,但或許也已經死了!
只有世間至人,方能避開,但能避開這虛幻一斬,卻不能躲避那實質的劍鋒!
龍蛇大圣唱道:“誅仙利,戮仙亡,陷仙遍地起紅光,絕仙變化無窮妙,大羅圣仙血染裳。”
“我有一柄戮仙劍。”
戮仙劍,代表的是“亡”的概念,通俗易懂,解釋為“斬中必死”。
不論劍氣劍光,中之立亡。
種柳人此時面色方才大變,忌憚萬分:“你怎么會有戮仙劍!”
龍蛇大圣道:“既知天帝夋為山神夋,怎不知我龍蛇名?當年雷神,在通天教主面前,也有三分薄面,如今是教主顧忌舊日情分,應了我的請求,借了我這把戮仙劍來!”
“你那十天干確實厲害,卻不知道和這戮仙劍比,哪個更強?”
龍蛇大圣一并劍指,卻是三根同起,此時天外蜀山中,孔宣,蘇秦等人都在大喝:“哪里是劍法用的招數,這劍指不倫不類,你把那劍給我等,便施一招天外飛仙給你看看!”
龍蛇大圣仰頭怒喝:“蜀山眾圣,莫在天上看此熱鬧,那之前龍魔逃走,汝等不去追逐,來這里擠兌我作甚!速速去也!”
蜀山之上發出一陣大笑,龍蛇大圣起三指之劍,引戮仙劍飛殺種柳人!
種柳人哪里敢抵擋此劍,便是轉身就走,只是此時未避幾步,天帝夋懷中的那枚大蛋正輕輕搖晃起來!
種柳人見此情況,轉身來擊,然而天帝舜舉錘擋上,又有龍蛇引戮仙劍左右翻飛,種柳人不能近前,怒不可遏,轉手起法,整個人都化為百臂的巨大柳木!
“柳神相,生于昧谷,大日墜處!”
種柳人施出絕技,昧谷在西,如果說虞淵是物質上的太陽西墜之所,那么昧谷就是概念上的日亡之墓。
太陽落入虞淵,尚能從湯谷復出,只是天道循環而已,但如果降入昧谷,便算是死了。
且不同于殘陽火境,此日墜入昧谷,萬炎皆熄,就像是當年羲和經過的那片世間盡頭,存滿了無數星宿的尸骸。
那些既是衰老與逝去的群星,亦是已經燃燒殆盡的歲月!
除去天尊外,世間沒有永恒,哪怕是駕馭戰車的羲和之神也是如此,她會沐浴日華而返老還童,最后又從童子開始成長,她有前身的記憶,但終究不再是前身的那個人。
正如太乙,或者說當年行走山河的李辟塵所說的那句話一樣。
非是天地無情,而是蒼生易老。
相對于大的時間上,凡塵眾生,乃至于天界眾生,羅天眾生,八方世界,不可知不可名境,甚至是無何有之鄉與黃粱夢土,一切眾生,在偉大的遷謝之力前,都顯得無比渺小。
種柳人仿佛是鐵了心一樣就是要阻擋圣人的降生,而這巨大的柳神相也明白告訴眼前的三圣,此時世間至人之一的種柳人便要動用全力。
他深深知道,如果不施展柳神相,遲早會被戮仙劍所殺。
通天教主借劍龍蛇,這確實是自己不知道的交情。
種柳人感到很難受。
自己欠了旁人人情,特來斬斷,這本是無錯的。
但話說的太滿,故他也未曾想到,自己會面對一位天尊的法劍。
他施展柳神相,用盡一切試圖觸碰那枚大蛋。
梧桐神山上的氣浪幾乎把東海都灼干。
天帝夋在那無上法的鎮壓下傷痕累累,大口咳血,而天帝舜亦負傷,雖然種柳人本身更是凄慘無比。他用出了數次精氣神明的假身,那些假身無一例外都被戮仙劍所殺。
龍蛇大圣的氣息也降低到了一個極低點。
戮仙劍再好,也是需要法力驅動的,它所擁有的“權柄”過于可怕,所以當然不可能讓它肆意胡來,也只有天尊級的人物才能隨意驅使。
種柳人哼哧著,喘息著,大手拍打向那枚大蛋。
只要擊中,這次難受的斬緣之旅,就算是走到了盡頭。
天帝夋終于不能抵擋,他被壓垮了身體,那枚蛋也跌落在地。
種柳人歡愉的笑了起來。
他也接近極限了,再多鏖戰一會,或許就要和世間密不可分,那樣極有可能退出至人的境界。
十天干向大蛋扎去。
于是在三位大圣的眼中,那枚蛋破碎了,化為無盡光雨四散紛飛。
“成了.....”
種柳人大口喘氣,十天干抵住大地,他從未有過如此難受的戰斗,簡直是要把他的精神都徹底撕碎。
但好在結束了。
他側過頭,看向東海之上。
太華山的天象大陣中,陡然升起一片巨大的威嚴。
種柳人愕然無比。
而在太乙宮中,帝女的懷內,抱著一個剛剛降生的女孩。
她很開心的用臉貼著女孩的面頰,隨后把她放下了天空。
女孩降下云彩,化為稚童。
童子降臨東海,化為少女。
少女踏足梧桐神山,成為青年女子的模樣。
種柳人跪在地上,已經耗盡力量,心力交瘁的他終于明白了緣由。
原來那枚蛋只是一個契機,而真正的“圣人”,在這枚蛋被打碎的時候,就會真正降生。
這枚蛋是太乙天尊塑造的形骸,安置著鳳歌的精神。
那無缺的精神,當束縛自己的形骸破碎的時候,就會回歸于真正的模樣。
她精神所在的形骸,確實是在梧桐樹下。
但從來沒有人說過,鳳歌的重生,會在梧桐樹前。
她的精神復蘇于此,但她卻是從天而降。
種柳人很累,他不想起來,而鳳歌也沒有赦免他的意思。
她向著萬龍大潮走去,一步一步,身后有兩只神鳥糾纏起來。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