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下了占星臺，來到了旁邊一間房。
臨水而建的房，朝著湖面的那邊并沒有墻，湖邊風大，吹得他的那幾根頭發飛了起來。占星的時候，是不能戴帽的，下來了后，第一時間便戴上了帽子。
房間內，放著十幾處案幾。
九年一次占星，總會發現新的天機，畢竟在這亂世，九年實在是太長了，長到會有一些國家滅亡，一些國家壯大。所以占星后，江湖重要人士都會云集于此，商討策略。
江湖，在這亂世是非常重要卻特別的存在。
不同的國家都會跟不同的門派合作或勾結，在這亂世風云里，各有活法。所以，占星的天機就顯得尤為重要。
譬如，九年前占星顯示，那寒國出了一個極其閃亮的星宿，立刻，與寒國十分近的耶律第一時間穩住了寒國的國君，結為盟友，果然，當年寒國的國君暴斃而亡，新上任的國君則能力卓越，帶領寒國在三年內，一舉滅了三個國家。
寒國的壯大，讓與之結盟，在前期付出了大量糧草輔助的耶律門派也飛速壯大，一下從江湖老九，排到了老三，僅次于云府。
窺視天機，是會損耗幫派運勢的，所以小門小派根本不敢私自占星，到時候好處沒討到，惹怒天神，門派都有可能一蹶不振。
江湖四杰的幫派頗大，倒也偶爾占星，那也是數十年一次，再加上運勢不足，總歸不如施公占星之準確。
而施公身為江湖第一，本就是是帶頭大哥，也得有大哥的態勢，這等為江湖謀運的事兒，責無旁貸。
“一會兒，去請他們過來。”施公坐在座位上，面色凝重。
“是。”一旁的管家輕聲回著，聲音也十分低沉。
這個星象，玄之又玄，最起碼說明了千島在未來的十年內，很可能保不住天下第一，或者說這天下第一的位置，要讓步了。
施公伸出手捏了捏鼻梁，占星雖然是占星師在占，可消損的確實千島的運勢，而千島的運勢與施公息息相關。
此刻，他身體極度虛弱，疲憊不堪。
身邊的管家百思不得其解，道：“龍中之龍，難不成，這天下要出一統江山的大人物？”
諸天之下，華夏大地共有國家三十四個，部落三千余個，這數目幾乎一個季度變一次，戰爭不斷，吞并割據時有發生。
“一統江山？”施公閉著的眼睛微微睜開，帽子擋住了他的眼，旁人看不到他眼里的陰冷。
搖了搖頭。
“不對，若是真出一個能把華夏一統的大人物，那天令不會是龍中之龍。”
“何解？”管家不明，問道。
“龍，乃天子，若真是出一個一統華夏的天子，那么天令就會是真龍出示。畢竟一統天下，那么其他諸國皆不再是龍，撐死了，也就騰蛇之像。而星象卻依舊顯示其他諸國皆為龍，可見，并非一統天下。”
施公分析的確深刻，管家一聽，一下明了。
的確，若真是一統天下的人物出現，那天地間就一個國君，天令必定顯示真龍出世，而非龍中之龍。
“那……那這是什么意思？”管家愈發想不明白了，把捏著手，緊鎖著眉，繞到桌子一旁，輕輕給施公滿上一杯溫酒：“這是靈蛇泡制的酒，暖暖身。”
看了幾次天象，施公消耗了不少內力，也折損了不少千島的運勢，好在千島雄厚，若是旁的幫派，可禁不住這一番試探神意。
“我也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施公喝了一口后，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半晌沒有說話。
“出自草莽江湖，那這個人就出自我們幾大門派，難不成，是那云大當家？”說到這，管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連忙補了一句：“前幾天，那林氏媒體不是到處宣揚，天令出世，說云大當家是未來江湖第一嗎？”
施公冷冷地哼了一聲，啪地一下將酒杯放到桌子上：“撒點蜂蜜畫幾個字，這等雕蟲小技，還想騙我？無非是這云大當家心里想當天下第一，想得緊。還有那林氏媒體，也不是什么好東西，這幾日你也打探了，那林見秋跟在一依身邊轉來轉去，不懷好意。”
的確，云大當家，怎么看也不像是龍中之龍。
畢竟，連施公都沒有被天象示意為龍，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云府，就是龍了？
“龍，肯定是一個國君，只是龍中之龍……”管家琢磨得也頭疼。
風吹了過來，施公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這消息一出，江湖里肯定流言蜚語，怕是會有一些說您很快將失去天下第一的寶座，云府的婚事……您還……”
“如若云府愿意交出他們的武功秘籍，我就把一依嫁給他，如果他不愿意交，那就再說。”施公說這話的時候，面無表情，仿佛討論的并非自己女兒的婚事，而是一件物品。
這件物品交換武功秘籍，等價交換一般。
“那恐怕難。”管家冷冷笑了笑，道：“打聽過了，那云大當家琢磨著成婚了后，您膝下無子，他繼承千島以及千島的武功秘籍呢。”
“狼子野心，辱我無子！”啪地一聲，施公的手在這大理石的桌子上一拍。
瞬間，大理石桌子粉碎一地。
無子，是施公之痛。
但是這痛，也是天象所示。在二十年前，夫人剛剛入門的時候，施公之父就占了一卦，顯示：只有一脈，絕無旁枝，若非子，則無后。
意思就是，只會有一個孩子出來，不是兒子的話，以后就別想要兒子了。
這一卦一出，可把施公緊張毀了，懷胎十月求神拜佛，想盡一切辦法，希望生下來的這唯一一個是個帶把的。可惜，事與愿違。
一依出生了。
一個沒有把子的丫頭，當日，施公之父氣得病倒，而當天，夫人難產，雖沒有死亡，卻落下了心病，自愧地自盡而死。
這些年來，施公自然也有不少女人相陪，可都無所出。
這是天命，天命最高且天命難違。
久而久之，施公開始將一切心思放到了武功上，無后，女人也就變得沒有那么有意思，無非就是發泄一下而已，無心繁衍后代。
“若云大當家愿意交出云府武功秘籍，我就讓小女與之結親，能與千島結親，他占盡了便宜。還想占有千島？做夢。”施公寒聲，目如刀。
“若他不愿意，想要與我千島結親的，比比皆是。我看那獸國，就很不錯。”說到這，施公的眼里透露出了渴望和貪婪，他微微笑著看著管家：“他們的吐納方法，能讓身軀強壯無比，若是愿意交與我，我便將一依交給他們。”
他們，而不是他。
因為獸國與其他國家不同，這個國家生性豪邁，且連年各部落戰亂。常發生這個部落殺了那個部落，便奪走那個部落的妻女之事。
甚至父親搶過兒媳當女人的，比比皆是。
獸國，并不龐大，可獸國最大的部落刀王的武功秘籍，的確讓中原任何一個習武之人垂涎三尺。傳聞，刀王之所以屹立獸國第一部落不倒，就在于他神秘的吐納方式。
能令人強壯，并讓身高提高到極致。
獸國部落的人，身高九尺者比比皆是，且肌肉如同鋼鐵一般。
“這獸國毫無禮儀，那父親都能搶兒子的女人，再加上聽聞刀君常常會五女同房，并非偶爾，是常常，小姐嫁過去……恐怕……”
“那又何妨。”施公冷冷地揮了揮手：“女子，嫁誰不是嫁？她并非男兒，能為千島做的，也就這些了。否則，我養她這些年，豈不是白養了？”
“是。”管家不敢再多說什么。
如若是老管家，恐怕會多說一二，畢竟看著一依長大的，這可新管家對一依感情并不深，再說了，說了有何用？
誰叫你是女子呢？
對于施公來說，若有子，便好好栽培其子，將千島交給兒子，傳承下去。可無子，那就只有在自己這一世，練就高深武功，讓自己活得更久，更令人敬畏，也就是了。
成大事者，得狠。
一女換一秘籍，值得。
“叫他們來吧。”施公打定了主意，道。
“那若路上他們問起，如實說嗎？”
“自然如實說。”施公伸出手指了指天：“天命最高，若撒謊，要遭報應的。”
“可如實說，怕是會惹來江湖諸多猜測，甚至大亂。”管家提醒道：“草莽江湖要出龍中之龍，且并非施公您，他們便覺得很可能出自自己的門派，必會斗得你死我活。”
這天下，恐會大變。
“我知道。”施公陰沉著臉，顯得很是失望，最后嘆了口氣：“目前我還是天下第一，我倒要看看未來，到底是誰，出自誰的門派，又成就什么龍中之龍。去吧，天命最高，若他們路上問起，你便如實說。”
龍中之龍，從未聽聞。
施公倒也很好奇，這江湖其他人有沒有人知道，何謂龍中之龍。
“對了。”那管家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拱手道：“小姐說的要給林公子解毒的事兒，您應了，這會子他們候著呢，要他先回嗎？”
施公的手在椅子的手柄上敲了敲。
“不，我今晚要見見他。”施公說道。
“不如打發了？您也累了，一個毒而已，死了就死了。”
“不。”施公搖了搖頭，手在椅子的手柄上敲打得節奏，顯得十分地冷酷，道：“他與一依走得近，如若那云大當家不愿意交出秘籍，我也有個借口，解除婚約，到時候要拿他當棋子，激怒云當家的。還是見一面，鋪鋪路。”
說到這，施公眉頭一皺：“對了，叫婆子看緊一依的守宮砂，無論是云府還是獸國，若是愿意交換，可不能交一個破殘身子過去，到時候壞我大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