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見秋敢說這話，是有原由的。

步入戈城的山頭，林見秋看到了不少背著背簍，拿著鏟刀的男人在山上開采，問門徒，說是煉丹者。

華夏煉丹的歷史悠久綿長，從戰國時期就有煉丹者，只是每個時期煉丹的技術不一樣。最早期的時候，只是一些非常簡單的草藥丸子加上一些礦物質，到了中后期，隨著煉丹鼎和對溫度的控制愈強，丹的品種也愈發繁多。

“煉的什么丹？”林見秋問道。

“強身健體的。”

“那煉丹，有沒有爆炸過？”林見秋又問。

“爆炸？”門徒一臉疑惑：“你是說著火嗎？”

“不是，轟一聲，整個煉丹的房間都炸開，炸垮那種。”

門徒上下打量林見秋一眼：“聞所未聞。不過煉丹者用硝火燒攻城，倒是聽過，炸得屋子都炸開，沒聽說過。”

這個回答讓林見秋明白了，此時的煉丹還在最早期，還沒有完全地揮發出硝石功效的時期，所以煉丹者們從來沒有在煉丹的時候發生過爆炸，僅僅是用于快速地燃燒。

隊伍休息的期間，林見秋下了馬，往山上走去。

“你去做什么？”女俠好奇地喊了一去。

“找好東西。”林見秋頭也不回。

“什么好東西？”

“能爆炸的好東西。”

女俠實在憋不住了，她歪著頭想了想也沒想明白什么是爆炸，這林見秋的奇怪點子著實是太多了，讓她抬腿就跟著往山上竄。

“大小姐！不可。”

“大小姐，你怎么……”

門徒們想攔，卻攔不住，女俠回過頭，他們連忙閉嘴。

“可能是我們大小姐好奇，并沒有其他意思。”

“對，哎，應該是的。”

門徒們看著施大小姐屁顛屁顛跟著一個以前在江湖上從未聽聞過的男人，爬到了那巖石上，趴著跟著看，總歸有些忐忑。女俠打小就愛自己在江湖上闖蕩，這些人也有所耳聞，向來不服管，他們也知道。

只有一直盯著，以防萬一。

林見秋伸出手在巖石的表面摸了摸，一層白色的灰，放在鼻子上聞了聞后，搖了搖頭：“是這個，但是這么采集太慢了，直接問煉丹者購買好了，就是不知道他們現在提煉的硝石結晶是個什么程度。”

硝石結晶？

女俠聽到了一個半新半舊的詞匯。硝石倒聽島上的煉丹者說過，能入藥，這硝石結晶是什么？里面有金嗎？

女俠也裝作自己很懂的樣子，鼻子在石頭上聞了聞，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嗯，是這個味兒，臭臭的，就是這個石頭，里面有金子。”

林見秋看了一眼，伸出手指了指旁邊：“有羊屎，當然臭了。”

女俠露出了尷尬又不失霸氣的微笑。

“可惜不是秋天。”林見秋四處看了看，喃喃道：“秋高氣爽時節，在豬圈、馬廄、廁所附近的墻角就能看到很多皮殼狀或鹽花狀的含硝的土塊。”

“地霜？”女俠歪頭咧嘴一笑，接過話頭，得意不已：“你說的是不是地霜？”

“對，也叫地霜。”林見秋摸了摸她的頭：“將地霜放于桶內，加水浸泡，過濾后，將濾液熬煮或曬干，這就能得到硝石結晶了。”

女俠聽得一懂半懂。

她就喜歡這種感覺，父親就是這樣。很多事情她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就父親知道。林見秋也這樣。這些門徒都不知道何謂爆炸，也肯定沒有聽過什么結晶不結晶。

就林見秋知道。

女俠抿著嘴，偷偷地看了他一眼，淺淺笑了笑。

“既然有煉丹者，那找到硝石結晶并不困難，還得找硫磺，炭倒是容易。”林見秋盤算了一番，道：“到時候我要單獨的一間房，如果跟著你住的話，我要請外頭的人進來幫忙，怕你那些門徒盤問。”

“我要他們不許盤問。”女俠挺起胸，這事兒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句命令而已，她上前一步，看著林見秋，問道：“可是你要告訴我，你要做什么？”

“手ii榴ii彈。”林見秋言簡意賅。

“壽誕聽過，劉丹是我表姐，手ii榴ii彈是什么？”女俠不懂。

“是連你父親都不知道的威力極大的武器。”林見秋一臉神秘。

“怎么可能？你要是說什么媒體不媒體的買賣，我父親不知道情有可原，畢竟天底下買賣繁雜。”女俠對林見秋之前說他父親不知道媒體耿耿于懷，現在又說她父親不懂武器？

女俠翻了個大白眼。

“可要是說到武器，我父親是天下第一的武功高手，無論什么門派的武功或武器，甚至是毒，他都知道。有些招數無法破解或者說有些毒沒有解藥，這無可厚非，但是知曉是絕對的。”

女俠擲地有聲，信心十足，甚至帶著譏諷。

林見秋卻不跟她對質，只是淡淡笑了笑，彎腰繼續找尋石頭，嘴里還喃喃念著：“硝石75、硫黃12.5、炭12.5。我記得監獄拿到的那本日記本就是這個數據，就是不知道自己操作的時候會不會有問題。”

制作武器，并不屬于林見秋的專業。

可接觸到制作武器的人，對于當時的林見秋來說，只是一樁工作，卻沒有想到當時這一篇報道卻在今天派上了用場。

那是2013年，山東菏澤地區抓捕了一名犯人，采訪檢察口新聞的同事那幾日請了假，林見秋便代他前往采訪。這位犯人在家里自私研制彈I藥并非法窩藏槍支，警察在掌握了大量證據后決定作為一項典型案件進行抓鋪。

林見秋作為記者一同前往，在抓捕的現場，這位犯人的房間里發現了一個通信錄，通信錄上寫了幾個槍支買賣對象的號碼，而在通信錄的最后一頁，子，詳細地寫著黑火藥配方，并標注了比例和注意事項。

黑火藥，即可制炸。

成分就那幾個成分，而這項技術最關鍵的地方就是配比。林見秋處于好奇，雖然警方不允許發布黑火藥配比這一頁的具體內容，以防有人模仿，可是林見秋卻記下來。

制作方法的一些注意事項，記得很清楚。

男人嘛，對這種硬核的東西，多少感興趣。

“你說，你這個武器厲害在哪里？”女俠很不服氣，以質問的口吻問道。

“無論對方練就多深的內功，都擋不住我這武器的一擊。”

“擋不住一個回合？”女俠冷冷地笑了笑：“旁人擋不住我父親一個回合還差不多，以我父親的內功，哪怕是巫蠱劇毒，他也能擋住幾個回合，用內功強壓下去。”

“不。”林見秋搖了搖頭：“不是一個回合，而是只要我這武器一出手，哪怕是你父親，也沒有任何還手的余地。”

這話，讓女俠十分地不高興。

說父親武功不好，這本就是千島大忌，也是任何幫派任何人都不敢說的，因為事實擺在這，施公的武功天下第一。

這林見秋居然還說自己能一個回合都不用，就擊敗父親？

女俠的臉瞬間就垮了。

“不過，我怎么可能跟我未來岳父起沖突呢？”林見秋話鋒一轉：“我武功不強，就靠這個武器來保護自己，搶到我那叫施一依的小娘子。”

女俠剛剛垮下去的臉，瞬間紅了。

“死流氓。”她背過身去：“壞男人。”

當時急著趕路，這一段就說到這，女俠并沒有問清她好奇的。而到了晚上，見林見秋居然胸有成竹地面對門徒的提醒，坦蕩地說出：我能贏他。

能贏云大當家？

我能贏他，這四個字，說得徐緩，自信，甚至透著一些不過小事一樁的大氣。

如同父親當年面對其他人的挑戰一般。

“徐公子，這話可不能亂說。”門徒臉色嚴肅，來回踱步，目光在林見秋的身上再一次仔細打量一番后，道：“恕我直言，林公子一看就不是習武之人。若是生死帖一發，都不用云大當家出手，云府四個門徒一出手，不用一個回合，你可就……”

“云大當家得到了云府的真傳和云老爺子畢生的內功。”

“何止云老爺子畢生的內功，云府祖輩傳下來的內功，可都歸了他。”另一人補充道。

“對啊，云府四大門徒就很厲害，上次我還輸給了他們的大徒弟。”

門徒們議論紛紛，言辭中雖然沒有譏諷的意思，但是更多的是無奈，面對一個莫名自信的弱書生，不懂武林兇險的無知而無奈。

女俠站在一旁，她也不知怎的，聽到這么多人說林見秋，自己也聽得面紅耳赤的。

偷偷地又看了林見秋一眼，卻見他依舊一副徐緩不急的模樣，摸著下巴，似乎根本就沒有聽這些門徒的勸誡，而是去思考自己的事兒去了。

“你說的那個什么蛋，真的這么厲害嗎？”女俠有些擔心，低聲問道。

“他們說的對。”林見秋若有所思：“這云大當家內功身后，想必躲避的能力也很強，絕對一般人能比。我這么丟過去，他完全可以躲開。不行，不行。”

聽林見秋這么一說，女俠的嘴微微地嘟了起來。

哼，還以為他跟我父親一樣厲害呢，真是想多了，他又沒有武功，怎么可能會厲害，不就一個蛋嗎？兩個蛋估計也不行，而且什么蛋能把云大當家打敗？不可能。女俠心想。

“得多做幾個，十個八個的，這才能確保自己不死。這種硬核武器，多多益善。不過……這全丟過去，會不會不太好啊？”想到這，林見秋很是擔憂。

將女俠拉到一邊，十分嚴肅地問了一個目前來說，十分重要的問題：“要是十個八個丟過去，把云大當家炸成了碎片片，全尸都留不了，是不是很不符合江湖規矩？”

林見秋扶額，頭疼。

做人真的好難，做古人更難。

對方太弱，咋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