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弈在洞府里祭出時幻空間,安靜地潛修恢復了近一年。
實際時間一天整。
這么久的原因,不僅僅是為了復原,而是無相了。
本來這場靈魂交融,都已經剩一層窗戶紙了,之所以沒突破過去,還是菩提照見的軟弱。
當流蘇不在,自知不能再有任何依賴,克服了這層軟弱,甚至于認定“你這臭貓才需要我呢”的時候……那一層紙就破了,無聲無息。
原來就是這么簡單。
復原只是幾天,而突破之后的鞏固,就足足花了六七個月。
相對別人算是快得飛起了……秦弈此時腦子里閃過了一個困惑,當初岳姑娘無相,怎么不需要這么一個鞏固時間的?
大部分人連乾元都得鞏固一兩年,否則境界不穩不踏實。
岳姑娘當初是自己睜開眼睛就說突破無相了,居然都不要個過程……她是原本就無相的吧。
這貨瞞了不少東西,以后有空一定要問個明白。
但現在沒空,起碼要先去見無仙。
而突破之后,也沒就此停下。
棒棒雙修帶來的魂力過剩滿溢,包括之前吃菩提果收取太陽之息的時候也一樣是存儲待用,都是一旦跨過無相坎兒就可以再提升的能量儲備。
這一旦跨過,便是直達二層,甚至都接近突破三層的線了。
這也花了三四個月。
于是離開時幻空間,恰好一天。
站在洞府中央,秦弈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感受著澎湃的力量,以及……心中的平淡。
忽然就有了一種奇怪的“曾經滄海”之感,好像對什么事情都變得淡定了,波瀾不驚。
這也叫長大了嗎?
只不過因為跑了只球。
對她的依賴一至于此。
秦弈輕輕吁了口氣,握緊了拳頭。
修煉不算時間……沒有棒棒的第一天,開始。
秦弈收起時幻之紗,踱到洞府中心的扭曲樞紐之處。
無相者,已經有一定的撕開空間通道的能力了。曦月左擎天去大荒都是這么去的,不過他們不是修空間之道的,這只算大道旁通,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和使用,因此他們撕開空間是有局限的。
必須先勘探兩側最薄弱的節點,預先設置通道之橋,所以當初曦月左擎天回神州,都是出現在同一個點。
所以他們也不可能無所不在地出現在你身邊。
但秦弈發現,自己好像不需要這么麻煩。
他的目光看透扭曲樞紐的核心,所有如同蛛網一樣的空間路徑纖毫畢現,他發現自己可以解構出來。
所有的空間,好像都是連通的,或者說都是可以折疊的,于是都是有辦法直達的。
連利用已有的路徑都不需要,只要解構了構成,就可以自己建模。
自己設置無所不在的通途。
這是他的無相,結合了流蘇空間之道在其中,冠冕所給予的感悟與大道法則的認知。
并不需要再問棒棒了,自己就能做得到。
她該教的該留的,已經教完了……再往后全部都是需要自己追索的事情,不是別人能再幫的。
秦弈沉吟片刻,忽然伸手一劃,仿佛在空間樞紐上破開了一道光門。
進而身形一晃,消失在門中,光芒點點閃爍,漸漸平息不見。
再度出現時,已在龍淵城。
此即秦弈的無相。
相者,形也。
繩繩兮不可名復歸于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象之象是謂忽恍。
不僅是自己意識無形,從心所欲不受拘束,連時空都不受拘束,跳出了三界五行。
此仙神也。
無相本來就是仙神,當年仙神大劫的基準線。
成仙了啊……
秦弈搖搖頭,發現自己對此居然是毫無感覺。
就連李無仙失蹤這樣的事,他也只是心中跳了一下,很快就歸于平息。
“無仙失蹤了?”站在李無仙寢殿里,眼前有個明黃衣袍的少女,乍一看是李無仙,可秦弈怎么可能認錯……
那是李青君。
“昨晚還在,今天一早沒上朝,我們才知道她失蹤了。”李青君疲憊地靠在他身上:“你來了就好……”
你來了就好……
他秦弈本就是很多人的依靠,而不是依靠別人的。
“所以你偽裝成無仙,暫且穩定朝野?”
“是。”李青君抬頭笑了一下:“我發現倒也不難。”
秦弈失笑:“你本來就是她的攝政王。”
李青君拉著他到窗邊椅子坐下,低聲道:“我和無仙長得本來就挺相似,稍微化妝遮掩,高坐金殿,群臣也沒人能看出來,盡量減少私下奏對就行……”
秦弈道:“我給你略加變化術,凡俗肯定沒人看得出來,怎么奏對也沒關系。但問題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嗯……”李青君問道:“看你并不震驚,是不是知道什么情況?”
“天上人有了太清,無仙的身份很難再瞞。”秦弈簡略介紹了一下情況,又道:“當初我臨走前,瑤光意識已經獨立覺醒了,她必然能察覺太清出現,跑路算是不太意外的。”
李青君沉吟片刻,搖頭道:“但應該會跟我說才對,這種狀況莫非是瑤光主導了無仙?”
“可能……強烈的危機感讓瑤光占據了主導,無仙可能也有意識配合,畢竟也是小命相關。”秦弈沉思道:“如果所料不差,她此時應該是去尋求盡快復蘇實力的方法……多方信息都告訴我,瑤光的目光看透萬古,我看她多半是有些備案,有快速復蘇的手段。”
李青君稍微安心了點:“也就是說安危上不用太擔心?”
秦弈抿嘴道:“我只擔心將來就再也不是無仙主導了……”
李青君默然片刻,忽然自嘲地笑笑:“你看,果然還是你找了藥回來,卻來不及。”
秦弈摸著戒指里的冥華玉晶,沉默。
先去菩提寺而不是先去南極,為的就是盡早搞定這個冥華玉晶先回來救無仙,卻依然是慢了。
歷史總在不斷地循環,這種感覺真的難受。
他深深吸了口氣,安慰道:“情況并沒有那么壞,終究都還活著,活著就好……說不定她這樣離開反而是個好事來著,至少你就不要和天上人直接對上了。將來我若能尋得她,還可以再考慮手段。我已無相二層,識見已廣,不再是當年茫然不知所措的小方士了。”
李青君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嗯。”
曾經想追逐他的腳步,時至今日李青君發現,真的追不了。
她戰邙山之后,好不容易突破的乾元,和秦弈在時幻空間里折騰了兩年多才雙修達到二層。秦弈去一趟北冥,看似度日如年很久很久,其實滿打滿算都才一兩個月,她乾元還是二層連動都沒動。
可秦弈都已經無相了。
追不上,那就不追了。
乾元之壽近萬載,也足夠與他廝守。
萬載之下,誰知道呢?何必糾結于此。
一切煩擾,交給他處理就好了……這已經不是正常人能處理的事情。
“若是要找無仙,你有線索嗎?”李青君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秦弈知道這不是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只是求個心安。
但他還真的有線索。
“青君,你可還記得那匹向無仙報信的馬?”
“嗯?”
秦弈道:“這世界就這么大,其中妖族相關我已經非常熟悉,很難再有什么遺漏處。可時至今日卻依然沒有人知道那匹馬,說明不應該是妖族,更可能是別人豢養……那么這匹馬到底誰養的?”
李青君道:“天上的?無仙前世埋的伏筆?”
“有可能。但這里有個問題,無仙剛出生時,誰也不知道她是誰,便是她自己的前世伏筆也不會主動找上門的。”秦弈低聲道:“這里必有一個讓她們相見的契機,好歹要相見,才能有所溝通對不對。”
李青君愣了一陣:“那是怎么相見的?”
“無仙襁褓之時在王府居住,見到外來的馬,只有一匹。”秦弈平靜道:“你見過的……你們兄妹山中訪我時,我騎著出山的那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