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忠在距離順元街一個街區的地方停了下來,打發走了黃包車,自己徒步前行,很快來到一戶人家的門口,伸手輕輕扣門,不多時,里面探出一個腦袋來,看見是錢忠,趕緊把他讓了進去。
這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身形不高,卻很敦實,容貌普通,皮膚暗黃,他就是順元堂里的一個小頭目章勝,今天就是他給錢忠打的電話。
錢忠進來后,找了個凳子坐下,章勝趕緊去給錢忠倒了杯水,陪著笑臉說道:“組長,怎么打扮成這樣,我差點沒有認出來,您喝點水!”
錢忠嫌棄的把水杯推在一邊,直接開口問道:“你給我說一說具體情況,怎么就讓人全給端了?”
章勝只是順元堂的一個小頭目,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錢忠安排監視順元堂幾名主要成員的眼線,這也是情報處用來控制外圍的一種手段。
章勝開口說道:“我也不清楚具體是怎么回事,今天到了堂口才知道,舵把子和幾個排頭都不見了蹤影,我們去他們家里找人,才知道昨天深夜一起被人抓走了,現在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才給您打電話報信。”
錢忠問道:“他們被抓的具體時間知道嗎?”
“”都是凌晨一點左右!”
“這就是說,這是有計劃的同時動手,每個人大概有多少人動手?”
“聽這些人家里說,最少也有七八個壯漢,都是中山裝,短頭發,手里一色的短槍,走的時候還是用鐵拷子鎖的人,一準是官家人干的,可不像是警察,大家都說是軍統干的。”
這些渾水袍哥也都是混跡市井多年的精明人,只一詢問就知道動手抓捕的不是普通人。
聽到章勝的話,錢忠暗自估算了一下,他非常清楚軍統局的編制,這么多人同時動手,最少需要兩個行動隊的人員,也就是說至少有一個行動組長參與其抓捕行動,而在軍統局里,組長級別的軍官就已經算是中級骨干了,這樣的人絕不會管那些市井之間,雞毛蒜皮的小案子,顯然,順元堂被人一鍋端,這絕不是一個小動作。
錢忠再次問道:“知道這段時間,這幾個混蛋瞞著我做了什么事兒?惹了什么人?尤其是軍統局的人?”
章勝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組長,軍統局的人也能惹嗎?我們真不知道是為什么?現在堂口里亂成一團,大家都人心惶惶的,不知道闖了什么禍事,您看現在該怎么辦?”
錢忠此時哪有心情管這些人的死活,他此時幾乎可以肯定,順元堂這些人就是被軍統局行動二處抓走的,如果是局本部的處室動手,這么大的動作,田文柏早就查出來了,不行,現在必須要及時撇清自己,脫離險地才是。
“別說了,這段時間你老實待著,什么事情也不要出頭,別起什么心思,要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有消息盡快通知我!”
說完,錢忠從兜里掏出幾張鈔票,扔給章勝,不再有片刻的停留,快步出門離去。
一直到走出一條街區,錢忠這才輕舒了一口氣,接下來的事情就只能聽天由命了,但愿此事與自己沒有瓜葛,能躲過這場麻煩。
錢忠快步走著,來到一個巷道的拐角,剛剛走出巷口,一不留神,迎面就撞上一人,只聽“哎呦”一聲,對面之人倒退一步,沒有能夠支撐住身體,被撞的仰面倒地。
錢忠也是一驚,他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個青年女子。
錢忠心頭本來就煩亂,還與人相撞,當下就要破口大罵,這時青年女子撐地坐起了身,一張靚麗如花的面孔顯露出來,頓時讓錢忠眼睛一亮。
只見這個女子容貌柔美清麗,楚楚動人,一張俏臉上秀眉微皺,露出痛苦的神情,顯然這一下撞的不輕。
不得不說,這樣姿色出眾的女子實在是不多見,就是以錢忠這樣的見識,也是驚艷非常,一時間,剛要出口的臟話又收了回來。
他趕緊上前伸手把這個女子扶了起來,只感覺觸手柔軟,一股女子特有的體香襲來,錢忠立時心神一恍惚,心頭竟然有些緊張。
“你怎么樣?撞壞了沒有?都是我不小心,對不住,對不住!”
女子輕輕咬著玉齒,發出一聲嬌喘,緊緊依靠在錢忠的手臂上站了起來,可是腳下無力,幾乎整個身體都靠在了錢忠的身上,一時之間,錢忠心頭噗噗亂跳。
青年女子低聲說道:“我這腳可能崴了,麻煩你幫我扶一把,找個地方坐一下。”
錢忠一聽,只覺得這個女子聲音如黃鶯般嬌翠,說不出的好聽,心里哪有不愿意的,他嘴里連連答應,左右看了一下,就在旁邊有一溜石階,倒也干凈。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青年女子扶到臺階上坐了下來,一臉關心的看著青年女子,關切的問道:“你這腳傷的厲害,我一會給你找個郎中看看,可別有大事情。”
錢忠早就沒有了往日兇蠻彪悍的樣子,臉上擠出一張笑臉,語氣和藹,倒也顯得敦厚可親。
青年女子微微一笑,燦爛如花,輕輕說道:“哪里有這么嬌氣,崴個腳揉揉就好了,不礙事的,我在這里休息一會兒就好,不耽誤大哥你了。”
青年女子語音清婉,又通情達理,可錢忠哪里舍得離開,正要開口說話,青年女子突然發出“啊”的一聲,左右瞧看,好像是在尋找什么。
錢忠趕緊問道:“怎么,什么東西不見了?”
青年女子也是緊張,抬眼一看,這才心神一松,指著剛才兩個人相撞的地方,說道:“大哥,我的信落在地上了,麻煩你幫我撿過來。”
錢忠這才回頭看見,不遠處的地上正掉落著一個信封,他趕緊起身快走幾步,彎腰把這封信撿了起來,走回來坐在青年女子的身旁,將信封遞了過去。
青年女子抬手接了過來,嘴里道著謝,仔細將信封收了起來,笑著說道:“我今天是去郵局寄信,走的也匆忙,沒有看路,也不怪大哥你。”
女子談吐柔婉,又是秀美動人,讓錢忠哪里舍得離開,當下兩個人并排而坐,很快就交談了起來,不多時兩個人就熟絡了起來。
錢忠的口才不錯,很快就從女子口中套出了一些情況,知道這個女子姓杜,叫杜婉蘭,就住在這條街上,男人出門做生意去了,今天正要去給男人寄信。
他一聽更是心花怒放,正要再詢問的細一些,可街頭趕來一輛黃包車,杜婉蘭伸手一招,笑著對錢忠說道:“錢大哥,我還要去寄信,就先走了。”
錢忠一時不舍,卻是又找不出什么借口,只好點頭答應,殷勤的把杜婉蘭扶上了車,戀戀不舍地看著背影離去,錢忠這才一臉興奮地轉身離去。
好在他知道杜婉蘭就住在附近,不愁找不到她,改天自己換身裝束來尋就是了,沒想到,今天竟然還有此艷遇,結識這樣一個美貌如花的女子,錢忠心中的煩惱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可是他沒有想到,就在他離開之后,從巷道拐角后面,對面的房屋里面,還有周邊的幾個隱蔽之處,紛紛走出來幾個青年男子,他們每一個人手里都拿著一臺高清晰的德國相機。
這些人正是是行動隊長冷青個他的幾名親信手下,不多時,那輛黃包車也回轉了過來,杜婉蘭,不,應該是谷川千惠美,笑著從黃包車上走了下來,輕聲問道:“都拍下來了?”
冷青笑著點頭說道:“拍了不少,這一次錢忠這小子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谷川千惠美吩咐道:“那就馬上沖洗出來,處座還等著我們的消息。”
“是!”冷青點頭答應著,揮了揮手,一名隊員將幾個相機都收集了起來,快步離去。
原來寧志恒自從打定主意除掉錢忠,就盤算好了一切,想要給錢忠扣上一頂日本間諜的帽子,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因為他手里就有一個貨真價實日本間諜,那就是銀狐,谷川千惠美。
而且局座是知道谷川千惠美的容貌的,當初寧志恒追查易東空襲案的時候,就畫出了谷川千惠美的畫像,并且在匯報的時候,還給局座看過。
所以只要拿到錢忠和谷川千惠美接觸的影像照片,以局座謹慎多疑的性格,哪怕錢忠是他多年的舊部和同鄉,也基本上就是死人了。
所以寧志恒馬上命令谷川千惠美行動,在錢忠一走出軍統局總部大門的時候,他的身邊就已經被盯上了梢,一直到他回家換好衣服,又趕往順元街去找章勝,這一切都在冷清等人的監視之下。
等到錢忠進了章勝的家,在他和章勝交談的這段時間,谷川千惠美就設計好了一切,于是就出現了剛才的那一出好戲,谷川千惠美化身杜婉蘭,與錢忠邂逅相遇,幾個隊員在隱蔽之處將錢忠和谷川千惠美的相處的影像都偷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