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上官婉兒現在恨不得扒岳峰的皮,她還會請岳峰辦蹴鞠軍大總管的差事?
武則天卻道:“婉兒啊,能人嘛,總是有些脾氣的!那岳四郎的事兒朕知道,你們在弘文館生了一些齟齬,說起來那事兒是你不對在先。
傅游藝給你薦岳四郎是一番好心,你卻要故意刁難他,倘若遇上一般的郎君,恐怕也就只敢忍氣吞聲罷了,這岳四郎倒是有血性,竟然敢和你叫板,也說明其人可能真有本事。
現在內衛蹴鞠軍正求賢若渴,婉兒倒是可以考慮用一下此人呢!”
上官婉兒一聽武則天這話,心中暗暗心驚,心想敢情自己的一舉一動卻瞞不過天后的耳目啊,連弘文館發生的這點事情天后都知道呢!
一念及此,她暗暗告誡自己以后一定要小心,萬萬不能有出格之舉,對武則天的話她更不能直接回絕,一時只好唯唯諾諾,胡亂應付了,卻終究沒有答應。
此間事了,上官婉兒告退出了觀風殿,太平公主跟在后面出來,道:“好婉兒,你生氣了么?”
上官婉兒回頭道:“殿下言重了,不過此時此刻殿下還是好好想一想陛下的事情最為要緊,蹴鞠只是游戲爾,終究無關生死大局呢!”
太平公主微微蹙眉,臉上浮現出陰霾,她太清楚母后的脾氣了,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四哥有罪與否其實非關鍵,而是母后現在存在那一塊心結……
太平怏怏離去回府之后立刻著人請了狄仁杰過來,另外姚崇也一并被請了過來,太平雖然受寵,可是手中并無可用之人,她請狄仁杰是因為武則天有話,讓她助力狄仁杰辦案。
至于姚崇,太平自幼被姚氏夫人給帶大,姚氏是她的養母,所以姚家的子弟幾乎都和她感情甚篤。姚家子弟中多紈绔之輩,也就姚崇比較有才干,偏偏也好蹴鞠,是個蹴鞠癡子,因而太平公主在關鍵大事上面比較倚仗他。
狄仁杰前來,行禮完畢,道:“公主殿下,先前在觀風殿的事情下官已然知曉了,微臣慚愧啊,讓周興占了先機,眼下的局面的確棘手,微臣也在想對策!”
太平修眉微蹙,道:“狄國老,眼下的局面大家都看著您呢!如果您不能力挽狂瀾,我四哥恐怕過不了這一關……”
狄仁杰背負雙手,慢慢踱步,道:“殿下,這個案子其實很清楚,周興所用的手段無非就是嚴刑屈打成招,憑此將西宮的代善太監給策反了。
有了代善的所謂口供,他更是肆無忌憚,西宮內廷他抓了好幾個人,內廷人人自危,嘿,這個局面啊……”
狄仁杰搖搖頭,一旁的姚崇實在是忍不住了,不顧自己的官銜低微,上前一步道:“狄大人,那周興不過跳梁小丑而已,在秋官他也并非能只手遮天,狄大人以計謀見長,難道就沒有辦法制住他么?”
狄仁杰瞇眼看向姚崇,并不在意姚崇的冒失,他微微一笑,道:“案子并不簡單,因為案子的關鍵不在案情,而在天心!
無疑,狄某倘若和周興直接打擂臺是下下之策,這樣就算我打贏了擂臺,也會失去天心,如此這般,陛下恐怕也岌岌可危,嘿……”
狄仁杰搖搖頭,他用手摸著頷下的胡子,抬眼瞟了一眼姚崇:“姚郎中懂否?”
姚崇受寵若驚,他沒有想到堂堂的狄國老竟然還能認識他,他忙點頭道:“國老如此說,下官能懂一些的!”
狄仁杰話說得夠直白,所謂天心就是武則天的意思,案子的關鍵不在于周興是不是拿了鐵證,是不是屈打成招,而是武則天心中究竟怎么安排李旦。
如果在武則天心中李旦必須死,那不管狄仁杰怎么辦案,他也不可能救李旦,當然,這是極端的情況,武則天還在搖擺在事情真相和她個人意志之間,不能遽然下決斷。
狄仁杰沉吟了一下又道:“朝中的局勢紛繁復雜,鸞臺鳳閣的臣子們,御史臺以及其他各寺的臣子們又是一股難以捋順的力量。西宮的事情倘若不能妥善處理好,有可能引發激變。
尤其是倘若狄某和周興直接沖突,更有可能出現亂局,一旦那樣,殺敵一千自傷八百,那也很不值得啊……”
狄仁杰這話牽扯到現在朝中的局面,說穿了還是武則天和李唐臣子之間的微妙局面,武則天倘若真要殺李旦,朝中勢必會有一波大反彈,回頭一場腥風血雨又免不了。
武則天嗜殺,可是她并非完全無謀之人,剛柔并濟,恩威并用的手段是她的拿手好戲,她不能將李唐的臣子都殺光,她也殺不光。
所以如果李旦的存在不威脅她登基,不威脅她的生命,這兩個顧慮沒有了,武則天根本就不必要動手了……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狄仁杰略略的點撥大家便能明白,太平公主見此情形,也是頹然嘆氣道:“狄國老您定然有了計策,能否和本宮說說,倘若本宮能幫上忙,本宮一定盡力!”
狄仁杰用手摸了摸頷下,道:“不瞞殿下,老臣所用的計謀是想從周興等內部破局,讓這個案子在他們內部生分歧,如此一來,陛下便能看得很清楚,而且還可以疑慮盡消……”
“哦?”姚崇雙目一閃,眼神之中浮現出一抹熱切之色。
他骨子里面是個正直多謀的年輕人,平日蹴鞠只不過是他的私底下的愛好而已,相比蹴鞠,為國為民,憂國憂民則是他心中的大事要事。
狄仁杰提出從周興一幫酷吏內部攻破,一下讓他有茅塞頓開之感,他道:“這幫出身卑微的酷吏并非鐵板一塊,狄國老果然目光如炬!
那周興和來俊臣之間其實便有頗多分歧,周興之流雖然倒行逆施,卻自命不凡,平常以君子自居。而那來俊臣之流,則是卑微下賤,無恥之尤,他們彼此表面一團和氣,暗中卻是較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