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陵江發源于萬壽山,全長一千七百余里,河流大致呈西南方向,急流險灘諸多。此時江面上籠罩著一層蒙蒙的霧氣,不時有幾只白鷗在浪花中掠過。
旋即一道人影逐漸浮出了江面。他雙目緊閉,衣衫襤褸,身上滿是觸目驚心的傷勢,好在尚有微弱的呼吸。
此人正是葉天,他拼死用《生死簿》斬殺了那位血月教前教主,自身卻也深受重創,墜入了這白陵江之中,已然奄奄一息。
葉天不知在江中度過了多少時日,他的周身全然動彈不得,莫說是躍出水面了,就連動一下手指也是艱難不已。冰冷的江水不斷灌入葉天的口鼻,他本已有些絕望了,幸好結丹期修士的肉身已極為強悍,身體自動轉為了胎息。爾后在老天爺的眷顧之下,葉天終于被沖到了江邊。
隨后傾盆大雨從天而降,噼里啪啦地下了起來,震耳欲聾的雷聲猶在耳邊。豆大般的雨點落在了葉天的身上,身上僅有的一絲余溫也被冰冷帶走。
此時葉天臉色慘白,身上肌肉扭曲,仿佛歷經烈焰燒灼,痛得他呲牙咧嘴,如同身入煉獄。倘若徹底昏過去倒還好,然而葉天神識強大,意識偏偏極為清醒。
他想要大聲嚷嚷,卻苦于無法出聲,想不到此次傷勢如此嚴重,只覺血肉筋骨乃至奇經八脈都如同放在油鍋中煎熬,甚至整個丹田都在劇烈地膨脹收縮!他幾乎可以聽到肋骨寸斷的聲音,此等痛楚當真是前所未有。
當驟雨停歇,只聽得“啪”的一聲,葉天體內金丹驟然破碎,他整個人都痙攣地顫抖了起來,全身上下汗水涔涔,嘴角更是溢出了少許鮮血,恨不能在地上翻來滾去。此刻葉天痛入骨髓,世人所謂的千刀萬剮乃至萬箭穿心恐怕也無法與之相提并論!
就在葉天疼得死去活來之時,高空中閃耀著一顆極為耀眼的星辰,他那腦海中的《九轉引星先天訣》霎時浮現,周圍不知何時籠罩了一層星辰之光,諸多星辰之光隨著他的呼吸,涌入四肢百骸,然后仿佛百川入海,在體內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銀光,直接涌向破碎的金丹,緩緩地進行修復。盡管最終無功而返,但是葉天的痛楚也減輕了許多。
余下的銀光在葉天的身體中四散而開,如同涓涓細流一般,在他的經脈只中緩緩游走,短短一個小周天的運行,葉天的呼吸已然變得順暢,甚至可以隱隱睜開雙眸。
夜空中繁星點點,隨著腦海中的《九轉引星先天訣》自主運轉,那些星辰之力在葉天一呼一吸之間逐漸滲入五臟六腑,只覺周身都是暖洋洋的。
葉天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修為在不斷地跌落,先是跌到筑基期,爾后成了煉氣期,最終就連靈氣也無法運起了,恍若變成了一介凡夫俗子,不過他那結丹期的肉身并無大礙,一擊之下可輕易碎金斷石。
那些銀色的星辰之力徹底融入體內后,先前的劇痛感正在緩緩消失,已然可以忍受。歷經此等磨難之后,葉天重重地喘了幾口氣,終于忍耐不住,暫且暈了過去。
如此又過了數日,在炎炎烈日的灼烤下,葉天身上的血跡已然干涸,偶有江邊的魚蝦爬到了他的身上,那些蚊蟲蒼蠅更是肆無忌憚地圍了過來。
結丹期的肉身何其強大,只見葉天身上一道光芒閃過,那些魚蝦就直接熟透了,蚊蟲之流則化為了飛灰。霎時間,方圓數丈之內,尋常之物不敢靠近葉天半分。
期間雖有漁夫從此處經過,見葉天昏迷不醒,渾身血跡斑斑,還以為是被惡人所害。那漁夫生性膽小,自然不敢聲張,只盼這位可憐人早日前往西方極樂。
某日傍晚,葉天悠悠轉醒,耳旁似有聲響。他緩緩地睜開雙眸,頓時感覺頭痛欲裂,渾身酸軟,根本難以站起,體內的靈氣也變得空空如也。
此時眼前出現了一頭雙目猩紅的獸類,正在他臉上聞來聞去,不時發出急促的喘息。
“走開!”
葉天的瞳孔不由得收縮,登時厲聲驅趕道。
待那獸類后退了些許,葉天才看清楚那是一條臟兮兮的野狗。興許是見葉天無法動彈,那野狗搖晃了幾下雜毛尾巴,試探性地靠近了葉天,然后再次在他身上嗅了起來。
葉天自嘲地笑了笑,所謂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想不到自己堂堂結丹期修士,竟然也有如此落魄之時。這條野狗看起來皮包骨頭,多半已是饑腸轆轆,保不齊還會在自己身上咬上兩口。
“你這畜生,還不快滾開!”猛地有人大喝一聲,聲音頗為粗獷。
那條野狗聞罷低聲嗚嗚了兩句,然后就夾著尾巴逃走了。
映入葉天眼簾的是位精壯漢子,身高八尺有余,渾身肌肉結實,一條胳膊抵得上尋常女子的大腿粗細了。那漢子摸約三十出頭兒,左手拎著一只野雞,肩上扛著一塊兒鋤頭,上身是鹿皮縫制成的坎肩,腰間還掛著一只半瓶子晃蕩的酒壺,似乎是居住附近的農戶。
接著精壯漢子的身后露出了一雙穿著芙蓉刺繡布鞋的纖腳,那是一位身形婀娜的女子,肌膚瑩瑩如玉,長得是花容月貌,周身不曾有一絲靈氣波動。
“阿牛哥,那是什么?”女子似乎有些害怕,櫻桃小口微張,輕聲問道。
“妹子,莫要害怕,那應當是個人,似乎還有口氣在。”被喚作阿牛的漢子面色凝重道。
“我們過去看看。”穿著芙蓉刺繡布鞋的女子黛眉微蹙,聲音輕柔動聽。
精壯漢子猶豫了片刻,方才取下鋤頭,護在女子身前,小心翼翼地靠了過來。眼看葉天渾身血跡斑駁,仿佛經歷了一場生死搏斗,二人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
“婉兒,此人來歷不明,還有傷在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還是趕緊離開為好,以免惹禍上身。”名為阿牛的漢子目中露出怯意,直言不諱道。
葉天聞罷倒也不怪他,修真界爾虞我詐,這些凡夫俗子本就實力不濟,倘若換做自己,也不會輕易救下別人。
“阿牛哥,爹娘在世的時候曾經教過我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穿著芙蓉刺繡布鞋的女子望了葉天一眼,然后倔強地搖了搖頭,嘟起小嘴道。
“我的傻妹子,我的傻婉兒,難道你忘了隔壁村的楊二狗最后落得了什么下場?他不分青紅皂白,救下了一名蒼岳的探子,官府得知后將他們一家老小全都抓了去,至今未還。”
似乎那楊二狗跟這阿牛交易匪淺,即便是現在說起來,阿年也是面如土灰,顫聲說道。
在此期間,葉天始終不曾言語,只是用目光在二人身上打量了一番,這精壯漢子生得孔武有力,皮膚黝黑,莫說是修為,連武藝都不曾傍身。
其壯實的樣子,多半是長期從事農耕的粗人。那女子雖然衣著樸素,但卻難掩其色,是個十分罕見的美人兒胚子,顯然其身份跟來歷必然有些曲折,斷然不是這等山野之處能生養出的女子。
而且聽其話語,就能知其心性淳樸溫婉,猶如渾金璞玉,在世俗之間,當真難得一見。
“呔,你這登徒子,在我妹子身上看什么看?再敢亂看……老子就揍你一拳!”阿牛見葉天盯著婉兒,頓時裝出了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不過此人也不過是說說罷了,想了半天也不過是威脅要揍葉天一拳,遠非那些不擇手段的修士可比。
“兄臺誤會了,在下并無輕薄之意。”葉天淡淡一笑道。
“俺看你可不像什么好人,不會是官府正在通緝的惡霸悍匪吧?”阿牛冷哼一聲道。
“阿牛哥,這位公子流了這般多的血,有什么話等我們回去再問!”婉兒輕嗔薄怒之下,卻是平增了三分麗色。
“多謝姑娘,在下有傷在身,無法起身行禮,大恩大德,他日定當厚報。”葉天緩緩地道,神色不似作偽。
“就憑你?能如何厚報?還是先顧著你自己吧!”阿牛大笑了兩聲。
“少說可以讓兩位一輩子衣食無憂,再也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了。”葉天見這漢子一副山野村夫的傲慢之相,不禁出言譏諷道。
“俺們就愿意腳踏實地,不敢高攀。好妹子,咱們走罷!”阿牛擺了擺手道。
“阿牛哥,等一下。”
婉兒的嘴巴卻是緊緊地抿了起來,然后秀拳緊握,俯下身來,從自己的裙擺上撕下了一塊兒碎布,徑自給葉天包扎起傷口來。
葉天忽而聞到陣陣幽香,不禁抬頭望向對方,只見她美眸清亮,容顏如玉,可謂明媚照人,這樣如同芙蓉初綻一般的凡人女子若是流落到了修真界,只怕會兇多吉少。
“唉,你這傻妹子,心眼怎么就那么實誠!罷了,哥哥答應救他就是。”阿牛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只得無可奈何地道。
“我就知道,阿牛哥也是菩薩心腸。”婉兒嫣然一笑道。
隨后二人將葉天救了回去,不但為他清洗了傷口,替換上了干凈的衣衫,還專程為他上山采來了一些止血療傷的藥草,搗碎之后敷在身上。其實結丹期的肉身恢復能力極強,葉天那些皮肉之傷早已沒什么大礙了,只是金丹破碎之后,丹田位置冷熱交替,全身經脈也隱隱有些不暢,多休息一些時日自然是好的。
農家的住所一般不算大,總共只有兩三間瓦房,葉天睡得這間先前堆滿了柴禾,如今多了一張簡床,屋檐外面還喂了一匹拉磨的驢,盡管婉兒姑娘在此掛了艾草,甚至每日前來打掃,不過屋子中隱隱還是能聞到糞臭。除了糞臭,這間柴房之中還堆著諸多農具雜物,顯得有幾分雜亂,不過葉天對此毫不在乎。
在這片土地上,田野里的莊稼長得密密層層,今年風調雨順,水稻子粒飽滿,成片的稻穗兒已經彎下了腰,微風吹佛過去,金濤滾滾,一浪推著一浪,可謂豐收在望。稻谷旁邊油菜花也競相綻開,各種各樣的瓜果蔬菜長得青青翠翠,連綿展開。
不過田地間的村落里卻不寧靜,幾條狗在村口蹬著眼“汪汪”狂吠,被人嚇唬之后掉頭就跑,一邊跑一邊叫,又追得村子里的雞撲騰著翅膀到處亂飛。那些雞受了驚嚇可不會輕易罷休,“咯咯”地叫個不停。
村落里的人也不消停,不時能夠聽到有女人哭聲,男人聚在一起的笑罵生,還有那些在村子內來回追逐嬉鬧的孩童們。
葉天從凌天宗出來,一路上就各種遭遇不斷,無論是身體跟精神都一直緊繃著。
眼前的這處小村,倒是真的讓他心中頓感安寧,看著眼前村子的景色,不禁神情有些恍惚,好似回到了他幼時成長的那個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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