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康二十六年二月,東萊黃縣井現黃龍,兵學祭酒太史將軍逝世,天子以趙云為兵學祭酒。
厚德殿內,諸葛亮則是與龐統陷入了激烈的爭吵,在度過了幾個月的磨合期之后,終于,他們之間的矛盾還是不可避免的爆發了,就是爆發在了鄉野那些余丁的身上,按著諸葛瑾的奏表,在延康二十六年,游俠犯事的案件頻頻發生,而根據仲長統的說法,司隸地區有超過十萬人沒有自己的耕地。
他們被迫論為了工戶,商戶,或者選擇了去求學,可生計還是有些難以維持,只因廟堂對于商戶,工戶的限制太大,所征收的稅也是很多,如此一來,便會有很多無所事事的年輕人,這些無業人群,是非常危險的,且不可掌控的。
對于這些人,諸葛亮與龐統的想法截然不同。
“耕地,耕地,耕地!!天下的土地可是你諸葛孔明能憑空變出來的??你還能造土不成?!”,龐統氣的跳起來,這一跳起來,卻是險些撞上了諸葛亮的胸口,而諸葛亮也是怒目以視,他待人寬和不假,可是在政見之爭上,他卻從來都不會讓步。
“怎么不能變出來?貴霜那里沒有耕地么?塞外沒有耕地么??你為何就那么癡迷與放開工商之限制?你可知,農桑乃大漢之根本,你想要百姓富裕起來,首先不能讓他們餓死!只有足夠的糧食產出,才能抽出手來操辦其他事,你這是要斷了大漢的根!”
“胡扯!我何時說廢除農耕了?難道降低對工商的限制,便會使得農耕被廢除么?難不成你還要一直不斷的發動戰事?大漢疆域越大,便越是難以治理,從雒陽發出的命令,多久才會到達貴霜,貴霜若是出了事,雒陽要多久才能知道,你還要繼續往周圍擴張?你這才是要斷大漢的根!”
兩人爭的面紅耳赤,好在兩人都克制住了自己,并沒有直接辱罵,也沒有動手,夾在中間最為痛苦的便是劉懿,劉懿無奈的看著他們兩人爭吵,挺著大肚子,很怕他們將自己也牽連到這場辯論之中,果然,他正怕著呢,龐統忽然看向了他,問道:“劉令公,你以為如何?”
龐統曾與劉懿一同出使倭島,故而有些交情,劉懿聽到他的詢問,清了清嗓子,方才說道:“兩位說的都有道理,不如降低一些工商之限制,再送一些余丁前往塞外,同時施行,如何啊?”,他剛一問,諸葛亮最先搖著頭,說道:“大漢的農桑,尚未來到可以分心他處的地步...”
“呵,延康稻,延康諸多機械,莫非還不夠么?有這些東西,大漢的百姓便餓不死!為何就不能讓那些余丁們有事可做呢??大漢光是向外出售手工之物,便能占領幾郡之地,都不必動用武力!!”,龐統認真的說道:“大漢需要棉!需要更多的棉!”
“可大漢的土地精貴,你說是占領他國再種植棉劃算,還是強迫他人為我們種植棉更劃算呢?只需要一些紙,我們就能以棉殺人,茶殺人...”
兩人說的越來越激動,劉懿忍不住的看向了一旁的天子。
天子微瞇著雙眼,隨著年紀的增加,他的臉上總是掛著一絲疲憊,整個人耷拉著腦袋,今年,天子四十有五,正直壯...壯年的最后一段時日,在最近的一段時日,負責戶籍的仲長統,帶著眾人進行了嚴格的運算,最后得出了結論。
這個結論,嚇壞了廟堂眾人,沒有什么人愿意相信,他們將仲長統的運算結果視為是駭人聽聞的,其用心是險惡的,甚至上奏天子,要求天子將仲長統處死,很快,在朝議之中,仲長統超過了龐統,成為了眾人第一個想要烹死的對象。
他運算的,便是大漢之年齡,不對,是大漢百姓之年齡,他計算了無數的戶籍,據說是統計了一番那些已經逝世的大漢百姓們的壽命,最后得出了驚人的結論,大漢的百姓們,均壽乃是二十四歲,廟堂大臣們頓時便罵開了,這不是胡說八道么?
無論是在廟堂之內,還是在鄉野民間,大多都是些壯年男子,花甲老人也是數不勝數,怎么會這么低呢??你這成心的,危言聳聽,想要對天子不軌,否定天子之功德!這些帽子扣下來,卻也沒能嚇住仲長統,對于這些質問,仲長統很是認真的給出了回答。
你們在廟堂鄉野看到了壯年男子和花甲老人,那你們可曾去看過墳堆?大漢每年出生多少的孩子,可最后能長到壯年的又有多少?仲長統又分別列出各地的均壽,從他的記載中可以看出,涼州,并州等這些地區的均壽,竟然是最低的,只有十八歲左右...這是讓人揪心的。
最高的便是司隸地區,足足有二十八歲。
劉懿雖不喜仲長統這個人,但是對于他的計算還是相當信任的,這個人大抵是不會胡說的,如此看來,天子還是超過了他說的那什么均齡,劉懿坐在自己的位置,便是思索著諸多事情,心思完全就不在面前的爭執之上,反正,自己也給不出什么建議。
這兩人的辯論,大抵是沒有幾個人可以參與下去的,就連聽都聽不懂,何談參與?
終于,不知吵了多久,當劉懿開始思索起自己明天該吃什么飯的時候,有人搖醒了他,劉懿連忙驚醒,坐在他身邊的,乃是太子劉衢,劉懿大吃一驚,他甚至都不知太子是什么時候進來的,劉衢低聲問道:“叔父啊,這辯論什么時候結束啊?”
“我怎么知道啊,你什么時候來的我都不知道!”
“唉,我在東宮待得好好的,阿父非要讓我進來旁聽..到底什么時候能結束啊?”,劉衢有些焦躁的問道,劉懿瞇著雙眼笑了笑,方才低聲說道:“后生,照顧好身體,別總是待在東宮不出門,不然上了年紀,可就要后悔了啊...”
“砰!!”,一聲巨響,頓時打斷了諸葛亮與龐統的辯論,那是一本書,砸在了劉懿的頭上,劉懿痛的叫了起來,抬頭看去,正是坐在上位的劉熙,劉熙憤怒的看著他們兩人,問道:“你們兩個,不用心聽著辯論,在說什么呢?來,讓朕也聽聽?”
“是虎兒他拉著我說話的!”,劉懿委屈的說道。
“叔父方才都睡著了!!”,虎兒亦是大叫道。
“給朕閉嘴!混賬玩意...”,劉熙指著他們兩人,“劉懿你這個當叔父的,就是這樣給虎兒做典范的??朝議睡覺??還有你劉衢,少給我偷樂,你們倆給我滾去掃瓊苑去!不許他人幫忙!稍后朕要是看到瓊苑里還有一絲灰塵,朕就拿你們做笤帚!”
“虎兒倒還行,我這體格,怎么做笤帚?”
“出去!!!”
叔侄兩人,奪門而逃,諸葛亮與龐統也是有些無奈看著他們兩個人,連話也說不下去了,劉熙這才看向了他們,有些疲倦的揮了揮手,方才說道:“朕有些疲乏了,明日再議罷。”,兩人也沒有繼續再論,告別了天子,這才走出了厚德殿。
“孔明啊...看來,天子對于你的策略,還是不大看重啊,天子已經拖延了很長一段時日了...”,龐統笑著說道,諸葛亮搖了搖頭,說道:“天子是看你剛剛進入廟堂,不想折了你的顏面,方才拖延,你干脆還是放棄罷,我們一同來處置遷徙民眾的事情。”
“放心吧,天子定然是會用我的策略...工府已經證明,匠人之能并不遜色于耕農,而海外府那源源不斷的收入,也能證明貿易之大利,當今陛下乃是名君,定然能擺脫那些傳統...”,龐統自信的說著。
諸葛亮卻沒有再與他爭執,平靜的說道:“那我們且先找一處地方用膳罷?這些事情,明日再論罷...”,龐統大笑,欣然同意,兩人便急匆匆的離開了皇宮,有說有笑的走在道路上,怎么也看不出是兩個政敵,他們就是如此,哪怕政見有再大的差異,可平日里,關系卻格外的融洽,雙方都很尊敬對方。
虎兒手持笤帚,正在瓊苑里慢悠悠的掃著地,而劉懿只是忙了片刻,便氣喘吁吁的坐在了一旁,虎兒白了他一眼,方才說道:“叔父啊,可不能休歇啊,瓊苑大著呢,你這個速度,明日都未必能掃完...”,劉懿搖著頭,喘著氣,“我實在掃不動了,要不就這樣,你替我掃了,如何啊?”
“憑什么啊?!”
“憑我是你的叔父,尊敬長輩,這是理所應當的,不要跟我頂嘴,老老實實的把瓊苑掃了,身為未來的天子,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呢?天子必須要重孝,你得要牢記!”,劉懿急忙拿出了長輩的風范,板著臉訓斥道。
“那叔父你還是三令呢?堂堂三令啊,在朝議睡覺??”
“嘿,你小子是欠揍了??”
當劉熙趕到瓊苑的時候,便是看到劉懿正在拿著笤帚追打虎兒,兩人玩的是不亦說乎,甚至還將笤帚當作長劍來對刺,瓊苑里的灰塵似乎又多了不少,當劉熙黑著臉出現在他們身邊的時候,兩人方才尷尬的放下了笤帚,劉懿笑嘻嘻的走上前,說道:“兄長,你來早了,瓊苑我們還沒有打掃干凈呢!”
看著宗室里的倆混賬東西,劉熙只覺得心口有些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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