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呂布趕到了兵學的時候,太史慈并不在兵學,他正在府內養傷,他本來就年邁,雖說那一日,他披著甲,可是這沖擊力也是讓他摔了一跤,人老之后,哪怕只是摔在地上,也絕對是不好受的,太史慈如今就躺在床榻上,起不了身,呂布得知他的情況,心里更是著急,連忙又親自去往了他的府邸。
太史慈躺在病榻上,情況并沒有呂布所想的那般嚴重,得知呂布前來,連忙派人讓呂布走了進來,呂布走進內屋的時候,太史慈正在捧著書,不知在讀些什么,看到呂布進來,他隨手就將書籍放在了一旁,笑著說道:“奉先來啦!”
呂布一愣,他已不記得,已經有多少年,未曾有人再如此的稱呼他,大多都是叫一聲呂令公,或者國丈,自己險些連字都忘卻了,太史慈如此呼喚,不禁沒有讓呂布覺得被冒犯,心里反而是有些開心的,只覺得很是親切,他笑著,坐在了太史慈的床榻邊,皺著眉頭,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太史慈笑了笑,問道:“奉先是在想我的字罷?認識一下,我喚作太史慈,字子義。”
呂布連忙辯解道:“子義哪里的話,昔日我們是多親密的戰友啊,我初次出使三韓,不就是與你一同去的麼?怎么會忘卻了你的字呢??”,掩蓋著臉上的尷尬,呂布急切的解釋著,太史慈只是笑了笑,說道:“說笑罷了,奉先不必計較。”
“哈哈,說起來,真的許久未曾有人叫我,你忽然一提,恍若隔世啊。”
“那是啊,奉先已經有多少年,未曾來見過我們這些老戰友了...”,太史慈說著,呂布面色一凝,隨即變得有些陰沉,說起來,呂布是個非常顧家的人,無論是對自己的女兒,乃至孫兒,他都是格外的寵愛,親近,奈何,對于自己的好友,乃至昔日的麾下,他卻是不怎么上心的。
自從進入雒陽之后,他再也沒有理會過曾經在寧州一同苦戰的老友們了,甚至,他也不去善待曾追隨他一路的那些將領們,太史慈到達雒陽之后,曾想要與他相見,呂布卻以中書令不得接見將領的名義,未曾見面,這讓他曾經的心腹親信都對他格外不滿,也是天子能夠容忍他的無禮,提罷重用他的原因。
此刻,太史慈如此直白的言語,卻是讓呂布有些惱怒了。
太史慈知道他的性子,連忙說道:“虎兒這次的行為,也是個好事啊,我們老友,難得相聚,說起來,寧州當年的諸將,好似就剩下我們兩人了...”,太史慈引開了話題,并不是他懼怕呂布的武力,也不是怕得罪國丈,只是,他已經過了年輕氣盛的年紀,如今他,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地步。
他不在意這些了,能見一見老友,倒也不錯,哪怕這位老友做事并不厚道。
呂布聽到太史慈的言語,果然是沒有發作,笑著坐在了太史慈的對面,將帶來的禮品放在了一旁,調笑道:“你這廝,比我還要年輕十來歲罷,怎么就變得白發蒼蒼了,哈哈哈,可見,當年你是沒有鍛煉好身子啊。”
“是啊,老了,起身都困難了。”
“都是我的過錯,我那孫兒不懂事....”
“無礙,無礙,他還年幼,也不是故意為之,無心之舉,我怎么會怪罪他呢?”
兩人就如此聊了起來,從昔日的戰事,聊到了如今的寧州,談到了家庭,說到家人,呂布就坐不住了,一臉驕傲的說起了虎兒,虎兒天生神力,與自己少時一般,等他長大,只怕尋常十來人都不是他的對手,看著呂布激動的夸著自家的孩子,太史慈只是靜靜的聽著。
年長些的呂布反而更像個孩子,喜怒無常,情緒容易激動,還渴望著攀比。
太史慈卻如一個真正的老者,安靜的聽著,認同呂布所說的一切事情,完全沒有要爭辯的意思。
兩人聊的非常的開心,呂布與太史慈都許久未曾與人聊的如此開心,他們正聊著,忽有奴仆走了進來,低聲說道:“家主,皇長子殿下來了...”
兩人停止了交談,呂布笑著說道:“這定然是他阿父派來給你道歉的。”
太史慈笑著點了點頭,讓奴仆將虎兒帶進來。
虎兒一瘸一拐的便走了進來,這一進來,看到了正坐在一旁的耶耶,頓時,虎兒大哭了起來,直接撲進了耶耶的懷里,呂布大吃一驚,急忙抱住他,問道:“虎兒,怎么了?誰欺負你了??”
“阿父他打我!”
虎兒抹著眼淚,指了指自己的后尻。
呂布皺著眉頭,臉色愈發不善,眼看就要暴怒,太史慈急忙說道:“奉先啊,你且別急,陛下乃是教導殿下,若是他不教導虎兒,你可以去找陛下,可是他如今在教導殿下,這是為了殿下的未來,你就不能犯渾了...”,聽到太史慈的言語,呂布這才清醒了些。
抱著虎兒,呂布哄道:“虎兒啊,別怕,有我在呢,你阿父也不能隨意欺負你,不過你也要乖,要聽話,他再打你,我就用拐杖去敲他!”
太史慈聞言,不禁苦笑了起來,這老頭啊,說不定還真的敢拿拐杖去追天子,他如此年紀,出于輩分,年齡,天子也不能回手,唉,真是一輩子都長不大的老頭啊。
虎兒又給呂布抱怨了許久,仿佛才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抬起頭,看著太史慈,嘟囔著嘴,說道:“我先前做錯了,應該聽話,不該去搶奪弓箭,傷人,還望太史將軍見諒。”
“殿下,你記得就好,我不會怪罪你的,但是,以后也不能再如此啊。”
呂布與太史慈繼續聊了起來,孩子還在這里,他們也就聊起了從前的那些征戰經歷,虎兒對此非常的感興趣,平日里,他也最喜歡聽耶耶給他講過去的故事,此刻,他很是乖巧的坐在了一旁,雙手托著腮,聽著兩位老者講起了他們的過去。
聽到耶耶曾一人滅國,虎兒雙眼幾乎都亮了起來。
比起太史慈那些中規中矩的治軍經驗,他更喜歡聽呂布說起自己的傳奇經歷。
到了晚上,呂布方才帶著虎兒離開了此處,太史慈再三叮囑,有空帶著虎兒多來看看自己,呂布也是笑著答應。
此刻,廟堂里最引人注意的,便是農府仆射鄧艾,誰都沒有想到,一個患有口吃的年輕人,竟有膽魄敢在朝議里提及此事,群臣對他的看法也是不盡相同,有人非常的贊同,猶如曹沖,從廟堂出去之后,他就整日跟在鄧艾的身邊,險些就要與他結拜為兄弟了。
也有人反對,如劉巴這些人,他們認為平均耕地的行為會對大漢經濟造成重大的打擊,當然也有荀彧,諸葛亮這樣同意鄧艾的提議,希望不要操之過急的人。
天子卻沒有怪罪這些人,越是反對這條政令的人,或許才是越是忠心于自己的人,因為,這提議的干系重大,從孝康皇帝時期開墾的耕地全部收回廟堂,再發于百姓,天子不知道,這對百姓,豪強的沖擊會有多么的巨大,這會對他天子的威望造成多大的危害。
在朝議后的第二天,天子就將鄧艾與諸葛亮叫到了厚德殿里。
“朕要收回耕地,不只是孝康皇帝時期的,朕要收回所有的耕地,以后的耕地就是廟堂的,任何人不許出售,只能自己開墾,朕要按著人丁數分與耕地,任何人不能通過任何的辦法來奪取他人土地!!”
鄧艾驚得跳了起來,諸葛亮也是茫然的看著天子。
“陛下,不可啊!”,諸葛亮急忙說道,“陛下如此行事,想要解決土地兼并,是為了大漢的千秋萬載,臣是明白的,無論對于豪族還是平民,這都是最好的辦法,可那些愚人他不知道啊,他只會覺得陛下是在搶奪他們的耕地,讓他們沒有了土地,這樣容易激起民變,豪族也可能會...”
鄧艾沒有說話,可他的想法大概是與諸葛亮一樣的,他原本上奏,只是讓天子將廟堂負責開墾的土地收回廟堂,他哪里會想到,當今天子的野心如此之大,竟是想要收回所有的土地!!
劉熙笑了起來,說道:“朕有南北軍近八萬,何人敢叛啊?”
諸葛亮無奈的說道:“可此事涉及到了官吏,將領,乃至士卒啊,陛下,不能如此匆忙啊。”
“無礙,南北軍的諸將,是絕對不會背叛的。”,劉熙自信的說著。
“可是如此一來,陛下所積累的聲望,只怕會...一落千丈,圣天子就要變成昏...”,諸葛亮頓了頓,繼續說道:“就算他們明面上不敢謾罵陛下,只怕在心里也會...”
劉熙苦笑了起來,“朕知道,要恨就恨去罷,什么廟號,什么謚號,去他娘的,孔明啊,你不要再勸了,朕難得下定了決心,你若是再勸,朕就真的要動搖了,哈哈哈,一旦動搖,只怕到朕死去的那一天,也會后悔今日的遲疑!孔明,還是想想當如何完成罷。”
諸葛亮緩緩起身,看著面前那一臉無奈的天子,附身大拜。
這一刻,天子在他的心中,甚至是超過了孝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