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一位年邁的魔道大師持著迎賓小姐姐寫給他的紙條走入貴賓室中,坐在奢華而舒適的靠墊上,一邊喝著魔能浸潤過的鮮榨果汁,一邊對自己的遭遇憤憤不平。
這實在是一個禮崩樂壞的時代,尊師重道的傳統已經蕩然無存,他堂堂學院資深導師,獨立帶領一個魔能研究小組,在院外講座時也是被人稱作大師的人物,如今看中一位學生想要收其為徒,居然還要接受學生的面試!?
當然,這倒也罷了,畢竟在學院體制內,師生關系是雙向選擇,但面試就面試吧,居然還要排位等位!?排隊也就罷了,他堂堂魔道大師,居然被排在19號!?
然而等他看到坐在前面的那位深紅色女子,這位魔道大師的憤憤不平立刻就僅限于呢喃了,而目光再往前轉,那位黑袍、肥胖、頭頂正大光明的中年人,更是讓他手臂一顫,果汁果斷灑在了褲襠上。
怎么連他也來了?!
而且看他的架勢,似乎也在這里等了不短的時間,他面前的茶幾上,瓜子皮、糕點碟、還有油膩的雞腿骨,密密麻麻簡直倚疊如山,充分詮釋著那隨時可能脫離黑袍束縛的碩大肚皮的成因。
下一刻,老人心中又有不平,連這等大人物都要等,那雪山野人以為自己有多金貴了?入學試第一而已,這種頭名,學院每年都穩定出產一人,很稀奇嗎?又不是拿了象征至高榮譽的“昊天旗”,擺什么架子?
但正抱怨著,就見不遠處樓梯上走下一位身形略微佝僂的老人。
同為老人,這位果汁佬頓時放下杯子,正襟危坐。
因為下樓來的那位老人,是他當年的老師!如今高壽83,是比院長還高一輩的真正老前輩,如今常年在學院領導獨立小組自由開展魔道研究,同樣是天啟境界之下屈指可數的魔道高手,傳聞其體內擁有9個獨立運轉的成熟魔器,堪稱不可思議……
如果連這樣的人都來參加面試,那……真是無話可說了。
片刻后,一位酒樓的女侍者恭敬地走入房間,柔聲道:“下面請5號入場。”
深陷在坐墊中的鄭力銘,陡然站起身來,肥碩的身軀仿佛無視了重力和慣性。他在袍子上擦了擦油膩的手,又抹了下嘴巴:“帶路吧。”
與此同時,白驍在宗師套房的客廳內正襟危坐,等候著下一位導師的入場,心思卻全然不在面試中。
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身邊的少女。
清月就坐在他身邊,少女面前攤開著上百張稿紙,每一張都被她寫得滿滿當當,參加面試的學院導師的個人履歷,魔道造詣等等,被她逐一分析,并在最后打出分數。
前面面試過的四位魔道士,莫不是在學院里擁有崇高地位的大師級人物,雖然尚未觸摸到天啟境界,卻也是人類文明疆域數百萬魔道士中的佼佼者,但在清月那一環又一環,宛如問訊的面試中,卻都顯得左支右絀。
這場面試,清月才是真正的考官,事實上整場面試就是清月組織起來的。為的就是幫白驍挑選出最好的導師。
按照白驍內心最深處的想法,首名與否并不重要,魔道修行同樣也不重要,只要能和清月在同一所學院內朝夕相處就別無他求了。但是……
白驍永遠也忘不了圣山冰洞下,他與清月面對詛咒時無能為力,只能下棋等死,來自南方的魔道宗師卻在舉手抬足間將清月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那一幕。
白驍并不認為魔道就真的高人一等,雪山白衣部落那傳承數千年的狩獵技藝、巫祝之術也都有獨到的神通,但至少現在,白驍對魔道的確心存向往。
而且清月也很希望他能與自己一道行走在魔道之路上。
那就并肩前行吧。
吱呀。
套房的大門被侍女輕柔地推開,身材肥胖的鄭力銘蹣跚著走了進來,就近找了一個松軟的坐墊靠了下去。
那狹小的目光并沒看向書桌后的少年少女,而是帶著一絲傲慢,打量著套房內的天花板。
沉默了片刻,鄭力銘開口道。
“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了,這場面試根本毫無意義,整個學院里,能夠指導他的人只有我。這個道理,以你的聰明才智,應該想得明白。”
聽到聰明才智四個字,白驍就知道這話不是在說自己。
果然,清月笑道:“鄭師,您是學院里僅次于大宗師的魔道士,近年來已經屢屢觸及天啟之門,突破只在一線間。而在傳業解惑方面的成就更是與大宗師不相上下,出自您門下的魔道大師不下二十人。”
“用不著念這些冠冕堂皇的履歷,我能教他,是因為整個學院里,除了院長之外,只有我最懂得上古二字,現在紅山學院的上古史學體系,幾乎是我一手構架出來的!而且也只有我最懂得如何在瓶頸前掙扎,對于那個部落人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
清月點點頭:“是這樣呢,雖然他的成績是頭名,但那獨特的禁魔體質,意味著傳統的教學方法幾乎是全盤作廢的,先前面試的四位大師,各自都提出了非常了不起的構想,但本質上都沒有脫離現有的魔道理論框架。”
“他們當然脫離不了。”鄭力銘對前面四位資歷更在他之上的前輩,仿佛嗤之以鼻,“他們一生靠著天賦才華,在魔道之路上狂突猛進,筆直走已經成了烙印在魔器和魔識中的本能了,讓他們脫離現有的窠臼,怎么可能?”
說話間,鄭力銘轉過目光,卻不是看向清月,而是筆直瞪視著白驍。
“但我不同!我沒有那么好的天賦,我的成就全是靠無數次嘔心瀝血地掙扎換來的,所以我最擅長的就是在絕境中尋找通路,在沉寂中摸索變通。比起區區禁魔體、上古之力,我這輩子解決過的難題要更加艱難得多!”
清月點點頭:“的確如此,所以我也很期待您描述一下自己的培養方案。”
鄭力銘嗤笑一聲:“開什么玩笑,我連他的詳細數據都沒拿到,構建什么方案?現在能拿出完整方案的,要么是自不量力的一根筋,要么就是欺負你們年少無知,用花哨的方案騙眼球。”
說到這里,鄭力銘頓了頓,渾身的肥肉都如同波浪一般擴散開來。
“我這個人最講究實際,有就是有,沒有的我會竭盡全力讓你有,所以如果你也想實實在在學點東西,就跟我來吧。”
說完,鄭力銘甚至不等清月再開口說什么,轉身便離開了套房。
待他走后,白驍問道:“你認為怎么樣?”
“很不錯啊!無論是出身履歷還是方案思路,比起前面四位老前輩都明顯讓人耳目一新,雖然態度粗魯了一些,誠意還是很足的。不過呢……”
清月的點評還沒說完,下一位前來面試的導師就推門走了進來。
一進門,她就讓人感到眼前一亮。
一身深紅似火的長裙隨風舞動,同樣火紅而濃密的長發沿著脖頸兩側散在胸前,將那傲人的曲線格外凸顯出來。
白驍動了動鼻子,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昨天的非人測試中,她就在考官席上。
記得是叫原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