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戲的天空被撕裂了。
顯出逐漸擴大的黑洞。
洞的邊緣爬著血淋淋的惡鬼,正在加速撕裂一切。
這“完全不屬于游戲內力量”的黑洞正吞噬萬物。
峽谷化作了二維的畫,向著洞里而去。
附近的玩家無法穩住身型,也被吸入。
如今這黑洞的中央卻對著夏極籠罩而下。
最強的吸力!!
項驚元哪里還是原本模樣,它全身燃燒著罪業的血紅,無數惡鬼組成了他的軀體,而這些軀體正在膨脹,就如鬼潮在涌動,而除卻一雙冷靜無比的瞳孔,再無其他。
那一雙瞳孔能審判世人,能一言定罪,一言超生。
黑洞擴散。
附近的玩家已經有不少被吸了進去,悶哼都沒發出,就是直接粉身碎骨、魂飛魄散,無論是游戲,還是現實都徹底消失了。
越來越多的玩家被吸入。
那引力化作了鐐銬,鎖著了少年。
夏極手中本來攻向項驚元的刀一個橫掃,擋住了兩名絕世強者的進攻。
君長生與崔邪似是早有預謀,兩人配合默契。
纏斗在他身側。
刀光劍影。
在絕地里交錯。
夏極余光掃了掃天空。
一眼就洞悉了。
這不是人類。
也不是普通咒怨。
恐怖的威壓。
阿鼻地獄的罪業火焰。
而且這種軀體的構成,他已從黑閻羅知曉:
這是的移動地獄。
如果移動監獄就是閻羅的特征,那眼前這位也是閻羅!
這一剎那。
腦海里一幕幕閃過。
圣姑被人指示要愛上自己,透露神道門君長生在背后主使一切,這是讓自己憎恨正道。
然后把自己拉入陣營選擇。
隨后圣姑則是帶自己見到了崔邪,在秘境里,孟婆更是對自己千依百順,說放人就放人,毫無二話。
這是讓自己松懈。
生出自己確實是在度假。
一切不過是游戲的假象。
有著孟婆的庇護,這里就是陰間的主場,而自己身為陰間的導師,在此處是可以任意妄為。
一切的爭斗只不過是游戲里的正邪之爭。
是君長生和崔邪的明爭暗斗。
而如果那有著“小寧,元妃”些微特征的女人真的與自己生出糾葛,那就更好了,更讓自己投入了。
隨后,則是進攻邪龍神。
羽公子似乎只是以“嫉妒”為動機,對自己發動了現實中的攻擊,可是以一個高位者的身份,他不該不藏在幕后。
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被人指使,所要的就是自己進入游戲里對戰他。
然后自己果然進入了游戲。
一切都還是游戲的范疇。
自己輕松的戰敗了羽公子。
然后羽公子身后,另一個游戲里的人物戰神殿殿主項驚元出手對付自己。
另外兩大神話級高手也同時出現。
一切都如此正常。
都不過是讓自己度假的“正邪之爭”,都不過是游戲里游戲外的“好強斗勇”。
陰間偏向自己。
自己戰無不勝。
一切都如此正常。
可...
就就在這樣的時候,項驚元卻忽然變得不是項驚元,而成了一位神秘的閻羅。
這閻羅,對自己直接進行了吞噬。
一切如此意外。
兵者,詭道,能而示其不能,用而示其不用。
對戰,搏殺...
亦是如此。
溫水煮魚,將夏極引入了一個誤區,然后再在揭開底牌的那一刻,直接動手,圖窮匕見,是大恐怖。
閻羅為何要吞夏極?
因為夏極不同?
魂的變強方式很簡單,在極北的世界就早有暗示。
只有兩種:
適應,或者吞噬。
適應了某種恐怖的環境,你的魂體自然會隨之變化。
吞噬了其他靈魂,你的魂體自然也隨之變強。
如今。
這閻羅將大嘴吞向了夏極。
崔邪,君長生兩人面露狂熱,施展著毫不顧惜自己的打法,似乎想與夏極一起被吞下去。
嘭嘭嘭!!
刀劍之聲,連綿不絕。
天已傾倒。
而一道彩色光華卻已經覆蓋了出去,似乎想彌補那天空。
只是之前的攻擊,以及數百年,甚至數千年的弱勢累積,已經讓龍神被置于一個“被削弱”了許多的地步。
她的力量堪堪化作光罩,擋在了之前攻擊她的玩家的身前,使得他們不會被那黑洞吸入。
世界在崩塌。
除卻舞臺中心的三人,以及一張巨口。
再無其他。
引力強大。
終于。
崔邪身形上升,被吸入黑洞,只是那目光卻充滿了滿足。
很快,君長生也是被吸入其中,在罪業火焰里露出微笑。
只剩下夏極了。
龍神金發彌漫,每一根頭發都流淌著星彩,全身肌膚都在覆蓋鱗甲,變黑。
白衣化黑。
她伸手,那五彩的光華向著夏極遮去。
她不會眼睜睜看著夏極被吞噬。
然而忽然...
一陣密集而強大的攻擊從她身后傳來。
“殺了她!你們看,她黑化了!她一定是想把我們困在這彩罩里,然后殺了我們!”
“殺了這邪惡龍神,拿寶物!”
“殺!!殺了...我們就可以也獲得這樣超凡的力量了!”
“富貴險中求,誰不求誰是傻子!現在真是她虛弱的時候!”
“先下手為強!”
幾塊陣地的玩家忽然發動了突襲。
突襲從龍神背后,身側紛紛攻擊而去。
五彩的氣罩里,浮起了一團又一團炸開的能量。
龍神釋放了力量來庇護一切,她周身的防御雖也不俗,但再也無法抵擋這些攻擊...
內外交加。
外有閻羅的吞噬,內有瘋狂的攻擊。
小女孩張大了眼,有些不明白,有些疑惑。
她和夏極還是組隊模式。
所以,她問了句:“為什么他們要打我?”
夏極黑發被恐怖的力量吸引而上,他雙手握著手杖,鎮壓在這已經化作了虛空的“游戲毀滅的世界”。
他悲哀的回了句:“因為他們要刷怪,在他們眼里,這只是游戲,而你只是BOSS。”
“咳咳...可是這不是游戲。”
彩色氣罩碎了。
“殺了她!”
“快搶BOSS!”
一些喪心病狂的玩家繼續攻擊,剩余的玩家想要阻攔,卻也是來不及了。
數十萬玩家全部浮空,連同那面色蒼白的龍神。
但夏極一探手,緊緊拉住了龍神的爪子。
“你真是個笨蛋。”
“有些事情都是注定好了的...不是嘛,夏無極?”
龍神露出虛弱的微笑。
夏極把她往下狠狠一拉,因為力量的反沖,他向著天空那閻羅的巨口直射而去。
“不是要吞我么?吞啊!”
轟!!
恐怖的能量威壓散發而出。
完整的靈魂體頓時釋放而開。
靈魂體背后...
是一團白茫茫的光海。
海洋里,巨大的身形若隱若現,黑發如金瞳長蛇,覆蓋數十里。
右手抬起,居高,當中。
于天心。
便是一方灰蒙蒙的世界。
這世界的掌心驟然一緊,灰色粉碎了,成了宇宙未開前的混沌。
這混沌化作了一只難以形容的拳頭。
“吃啊!給我吃啊!”
拳頭向著撕裂的天空轟去。
罪業的火焚燒而起。
但夏極又有何懼?
這里...可是人間啊!
他仰起頭,獰笑著望著天空同樣俯瞰而下的眸子。
嘭!!
下一刻。
巨口吞下了夏極。
但...
再下一刻。
外裹金色龍氣的拳頭,已經撕裂了黑暗,這恐怖的黑洞后鉆了傳來。
在人間。
龍,就是比魘強大。
想殺我,你來錯了地方!!
一拳。
龍氣。
混沌。
轟爆閻羅!
罪業火焰潰散,惡鬼倉惶。
而還未被吞噬入黑洞的玩家又紛紛落向了地面,劫后余生。
黑洞急劇收縮,化作一個裹著罪業紅袍的模糊人形。
冰冷威嚴而帶著詭異的聲音響起。
但只有夏極能聽到。
“堂堂鬼差,居然是龍?哼...哈哈哈!”
紅袍里的模糊人影絲毫不畏懼,只是靜靜浮空,以戲謔的眼光俯瞰著夏極。
夏極戴上禮帽,靜靜問:“閻羅么?”
“第九殿。”模糊人影回答著,語氣輕松,“你已經失敗了。”
“你并沒有吞了我。”
“可你卻暴露出了自己龍的力量,白閻羅如此幫你...她求什么,說出來吧。
你如果想殺了我,在人間你自然有這樣的力量。
但對我而言,死亡不過是沉睡片刻。”
“是么?”
夏極忽然飛身而起。
“有用么?”
第九殿閻羅嘲諷著,他周身的火焰擴散,層次分明,無窮無盡,每一層紅色里都藏著冤魂惡鬼,攀爬在烈焰的尖頭,在罪業的火底。
夏極背后虛影重新浮現。
光明的海洋,巨大的身型,覆蓋的黑發。
而這一次,那光海里卻探出了兩只巨手。
手掌抓著自己身軀的嘴唇猛然撕開。
哧哧哧...
綢布撕裂,鋼鐵撕裂的聲音...
夏極。
閻羅。
交錯。
而撕裂的巨口猛地吞下了罪業火焰中心的第九殿閻羅。
咀嚼都不咀嚼,就直接咽下!!
瞬間...
恐怖的毀滅性的傷害在他腹中傳來。
一陣又一陣的死亡波動,此起彼伏。
夏極直接將“真氣兌換天賦”打開了。
所有的罪業之火,所有的冤魂惡鬼,甚至咒怨,全部成了他的養分。
而不死的第九殿閻王則成了永動機,無時無刻不在為他提供真氣。
只是他的軀體...
卻因為閻王的恐怖力量,而開始變得扭曲而畸形。
而且似乎還是不可恢復的...
黑色禮帽的少年從半空落到地面,他身后浮現的軀體藏在光明里,在開始向著真正的不可名狀發展。
夏極優雅的舞了舞手杖,低頭望著面色蒼白的龍神,溫柔地伸出手。
他的軀體在發生詭異而可怖的變化,但他并不覺得疼痛。
這下真的好了。
他的軀體已經真的不是人了。
一旦召出本體,本體就是一個腹中藏著不死不滅的第九殿閻羅的超級怪物。
真氣在飛快增長,而狀態之中“祖巫之體:燭陰”也開始有些模糊,似乎要幻變成另一種存在。
祖巫之體依然還在“襁褓”之中。
他吃了些奇怪的東西。
這即將誕生的“軀體”自然也會變得奇怪。
龍神握住了他的手。
只是仰頭看著他身后,那已經被藏匿回了靈魂里的軀體,怔怔發呆。
忽然,龍神說了句:“你身上的氣息...忽然好討厭。”
夏極愕然。
龍神是有啥說啥,真正的童言無忌。
他忽然有點心碎,卻反而是微笑了起來。
然后彬彬有禮地說了句:“我走了。”
虛弱的小女孩仰面問:“你去哪里?”
夏極思索了下,微笑道:“我看著蜻蜓在春天時候飛起來,但到了秋天就會跌落到草叢里,冬天會被大雪覆蓋住,現在是冬天了,蜻蜓死了,就只能坐在凳子上看雪了。
現在,我也覺得這世上的一切也許都有著開始與終結。
無論做什么,其實都不會改變有些注定的宿命。”
龍神愕然...
這是她說的話。
她想爭執。
但夏極已經消失了,他微笑著退后,揮手道別。
再睜開眼,卻已經在車內。
全息眼鏡的鏡面有些碎成了蜘蛛紋,夏極隨意丟在一側,看也不看。
擰動鑰匙,車里響起了搖滾的音樂。
他探頭往后看了看,后座位上有一瓶洋酒。
取來。
少年擰開瓶蓋。
忽的...
遠處的街道響起尖銳的鳴笛聲,似乎是有關部門在忙碌。
是啊。
他們真的是有的忙了。
夏極打開車門,門外,是孤獨落雪的天空,是幾點燈火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