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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繼藩故意說的很大聲。
那楊管事聽說少爺回來,高興的不得了,一聽到少爺嚷嚷,忙是豎起耳朵,聽那少爺這么一吼,心就沉了。
太糟踐了啊。
少爺這性子還是沒變,依舊那樣的敗家。
有礦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不過仔細想想少爺自然是不可能勤儉持家。
少爺終究還是孩子,不懂如何持家啊。
他心里很惆悵,摸著自己的胡須,卻不敢聲張,偷偷溜了。
次日一早,方繼藩騎馬出門,王金元早早就候著了。
京師里,東市最是熱鬧,商販云集,往來本地外鄉的客人,來回穿梭。
哪怕是天寒地凍,也阻擋不了這熱情。
鎮國府直接在十字街的正中心,建了一個高臺。
以至于一下子,原本四通八達的道路便被封鎖了一般。
東南西北四處方向,頓時堵塞了。只留了容個人的一條羊腸小道。
車馬也堵塞在了這里。
頓時,群情激憤。
這啥意思?官府呢,差役呢?誰家這么缺德,這樣做買賣的?
竟是把路都堵了,誰這樣的蠻橫霸道,跋扈。
以往哪怕只是合法經營,都免不得受差役刁難的商戶們,起先翹首盼著看熱鬧,有人道:“等著看吧,馬上吳班頭就來了,他脾氣不好,光天化日,有人這也膽大妄為,吳班頭非要將這臺子拆了不可。”
眾人紛紛點頭附和著。
“是呢,這么多年來,還沒見過這樣做買賣的,簡直是猖獗,目中無人。”
“不急,等下有他們哭的。”
可左等右等,不見吳班頭,何止是吳班頭,一個差役都不曾見,便連平日里耀武揚威出沒在此,向商戶們討茶水喝的錦衣校尉、東廠番子,都像死絕了一般,也是一個都不曾看到。
“今日是咋了,這還怎么得了,就他一家做買賣,其他人不必做生意了?”
商戶們開始抱怨。
“這是要斷人財路?”
這太缺德了,這哪是做買賣啊,這分明是絕戶,是趕盡殺絕啊。
這最重要的交通十字街口,四面八方的人都阻塞在這里,進又進不得,退又退不出,瞬間功夫,人山人海,如此一來,那高臺上做買賣的人,就不愁人流了。
王金元樂呵呵的看著高臺下人山人海。
方繼藩上去便給他一個耳刮子:“狗東西,你真缺德啊。”
王金元苦笑,方繼藩這一巴掌并不重,可王金元還是假裝吃痛似得捂著自己腮幫子,委屈的叫屈起來。
“少爺不是說,要一炮而紅嗎?您看,現在豈不是紅紅火火,往來市集的人,一網打盡,少爺,您看這下頭,人頭攢動,這一下子,便是數千上萬人啊。”
方繼藩終于知道,自己的人品是如何敗壞的了。
他齜牙:“既然都已到了這個份上,那你還留個羊腸小道做什么,都已這樣缺德了,就不能再缺德一點?”
“這……”王金元抹了一把汗,他畢竟還是良心未泯,聽方繼藩這么一說,他便忙道:“小人,下次一定注意。”
看著這浩浩蕩蕩的人流,似乎已經有不耐煩的人開始囂叫了:“將這高臺拆了,這還是人嗎?豬狗不如,讓不讓人過道了。”
“俺來買雞的,俺只是來買雞的啊……”
眼看著群情激憤。
這時,順天府的差役終于來了。
吳班頭打頭,后頭浩浩蕩蕩上百個差役,個個手持著鐵尺,吳班頭一臉橫肉,氣勢洶洶,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商戶和路人見了他,紛紛自覺的讓出一條道路。
眾人似乎看到希望,竟是紛紛說道。
“都別吵,都別吵,吳班頭來給咱們做主啦。”
叫罵聲輕了一些。
不過在高臺之下,幾個潑皮一見到吳班頭來,反而腰桿直了,仿佛有了靠山,手指著臺上的人大罵。
“狗一樣的東西,敢擋大爺的去路,今兒不陪個十兩八兩銀子,你今日還想走,瞎了你們的狗眼,你也不打聽,打聽……嘿嘿,吳班頭來了,吳班頭為咱們小民……”
吳班頭走了來,臉上的橫肉抖了抖,揚起手,啪的一個耳光便將這潑皮打翻在地,厲聲道。
“老子不認得你,誰說給你做主來著,你是什么東西,來人,此人賊眉鼠眼、獐頭鼠目,一看便曉得是歹人,十之八九,就是朝廷通緝的欽犯,還不趕緊將他拿了,幾頓板子下去,不怕他不招供。”
路人們震驚了,個個面如土色。
這是怎么了?
又是什么一個情況?
那潑皮躺在地上,被打蒙圈了,一聽還要捉拿自己,大叫:“娘舅,娘舅啊……”
吳班頭面無表情,什么娘舅,你是我親兒子,老子都不認你!
如狼似虎的差役沖上去,一把將潑皮五花大綁,而吳班頭卻已上了高臺。
這高臺前頭是展示用的,三面開放,后頭則是用簾布遮了,吳班頭掀開簾子進去,便是啪嗒一下,一個教科書式的標準跪拜一氣呵成。
“小人不知定遠侯大駕光臨,未能遠迎,小人該死,方才有宵小,竟敢在此惹是生非,小的已經將其拿住,定要從重法辦,不知侯爺,還有什么吩咐?”
他說罷,便埋著頭,壓根不敢抬眼看,整個人都戰戰兢兢的,似乎是嚇尿了。
便見一雙靴子,在他面前,靴子的主人道:“起來吧,何必這么客氣,我方繼藩,是一個極好說話的人,今日來此,是急民所急,給咱們京師上下的軍民百姓,送寶貝來了,你帶著人,就在這附近,維持一下即可。”
“小的遵命,侯爺放心,誰敢來砸場子,便是和小的有殺父之仇,小的和他不共戴天。”
方繼藩心里在樂,后世的人都說明朝做買賣要應對無數麻煩,所以資本主義萌芽雖在明末誕生,可發展并不迅猛。
可你大爺,我方繼藩咋覺得做買賣,好容易啊,既不怕有人找麻煩,要展示點東西,便如喬*斯開發布會一樣,瞬間就能聚集數千上萬的客流,人人排隊翹首以盼,官府自覺維護次序,也不見什么牛鬼蛇神,這做買賣,都差點要有做官的感覺了,爽。
吳班頭出去,外頭依舊還是一團糟,人們叫罵和喧鬧,吳班頭冷笑,朝差役使了個眼色,這差役取出銅鑼,接著便哐當哐當的的敲打起來。
鐺……鐺……鐺……
銅鑼一響,臺下漸漸的安靜了一些。
吳班頭大吼:“老子脾氣不好,都他娘的給老子安靜了,誰想吃官司,挨板子,便再叫一聲試一試。今日咱們定遠侯,格外的開恩,來行善了,你們還叫個啥,都叫個啥?再叫一句試試看,信不信老子抽死你?現在開始,所有人住嘴,都在原地,待會兒定遠侯出來,大家不要歡呼,不要歡呼,都笑起來,笑起來知道不知道?”
定遠侯……
定遠侯很多人還有點不太熟知。
可人群之中,有人竊竊私語:“新建伯,是那個新建伯,現在加官進爵了,成定遠侯了。”
一下子,所有人凜然了。
臺下,變得出奇的安靜,沒人敢在吭一聲。
或許是他們會痛的良心有了新的發現,或許是因為方繼藩的名聲,總之,無論是什么緣故。
每一個人,都老老實實的站著,不敢聲張,哪怕尿急的人,也不敢隨意亂動彈。
烏壓壓的人,沉默著,顯得有些可怕。
卻在此時,已有人氣喘吁吁,分別跑去了北鎮撫司和東廠。
“什么意思?”牟斌豁然而起,看著下頭的校尉,眼眸里滿是不解和震驚。
京里出了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是逃不過北鎮撫司的眼線的。
何況,東市人流最密集處,居然還聚了那么多的人,北鎮撫司怎么能坐視不理。
現在錦衣衛的緹騎已撤下,布置的統統是暗探。
牟斌摸著下巴,眼眸瞇著,錦衣衛指揮使,需要眼光思路、耳聽八方,最重要的是,他需得有玲瓏之心,因為京里有形形色色的人,都是需他有所顧慮的。
“方繼藩那個小子,到底在瞎搞什么?”牟斌隨即顯得有些焦慮,整個人也是煩躁起來。
不出事還好,出了事,是他錦衣衛指揮使問罪,天子腳下啊,可不是鬧著玩的。
“卑下人等,還在查,只是這么多人……卑下害怕出點什么事……”
牟斌深吸一口氣,摸著頭痛的額頭:“再探,記著,得打探清楚了,不可有任何的紕漏,還有……西山、方家附近,總之,一切可以尋到蛛絲馬跡的地方,都要打探的清清楚楚。”
牟斌猛地用手指節拍了拍案牘,發出磕磕的碰撞聲:“謹記著,只負責探聽即可,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出了一丁點的紕漏,取你們的腦袋。”
“卑下明白。”那校尉領命便匆匆而去。
牟斌鐵青著臉,卻又坐下了,他滿臉的狐疑,眼眸深深的瞇了起來,很是不解的思慮著。
這……到底什么情況?
他怎么有點懵啊,看不懂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