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公孫勝,第二日又來了楊志,自從沈隆在眾人面前露了一手楊家槍之后,楊志就時常來找他,也說起了楊家槍一事,沈隆推說幼年得異人傳授,楊志也不疑惑。
自從楊文廣在西夏建功之后,楊家就再無將才,其后裔大多當了御前班直侍衛,能領兵打仗的少之又少,已經沒了重現楊業、楊延昭、楊文廣三代榮光的機會,不用死在戰場上,楊家子孫后裔倒是越來越多,偶爾有流落在外的也不稀奇。
實際上楊志本人也是楊家支系出身,并非嫡系子弟,故而沒辦法去當御前班直侍衛,不僅得不到主家的照看,甚至偶爾遇到楊家嫡系子弟,對方還多有諷刺,所以楊志出事之后無人照看,所以他才會對光宗耀祖如此執念。
這些日子楊志經常過來找沈隆比武,聽他說些天下大事,時間久了,楊志對沈隆愈加佩服起來,多有過來請教。
兩人酣暢淋漓的較量了一場,坐下飲酒暢談,楊志搖頭道,“員外卻是客氣,處處讓著某家,不然某家怕是不到十個回合就落敗了!”
“楊兄弟的武藝家傳深厚,我想贏過楊兄弟也是不易。”沈隆笑著應道,接著倆人一邊喝酒一邊說起了拳腳槍棒。
說著說著楊志就有點心不在焉了,追問之下,楊志說出了實情,“實不瞞員外,某家這些日子一直琢磨招安一事,若是真能招安,某家多立功勛,說不定也能一嘗所愿,光宗耀祖。”
“楊家不同于折家、高家、潘家,縱使楊家出了天縱之才,想重現楊老令公、楊保州和楊總管昔日的功績卻難。”沈隆搖頭道,楊令公不用說當然是楊業、而楊延昭擔任過保州知州、楊文廣當過定州路副都總管。
見楊志不解,沈隆解釋道,“本朝立國與五代之后,對武人極為忌憚,尤其是楊家這樣的累世將門;折家、種家地處西北,要防備西夏就離不開他們,而高家、潘家和官家多有聯姻,深得官家信任,故而可以累世領兵。”
折家和楊家還有親戚,高家、潘家常在東京,楊志對這些都很清楚,經沈隆這么一點撥頓時明白了,他們楊家既不在邊疆,又和官家沒啥親戚關系,官家念著他們祖上往日的功績,給些御前班直侍衛的職位養著他們也就罷了,想再領兵怕是千難萬難。
“狄武襄公何等英雄了得?如今狄家可還有領兵之人?武襄公諸子依舊不過只能幫著官家看守大內罷了。”沈隆又拿出了狄青舉例子,狄青的幾個孩子同樣是這么安排的。
楊志頓時變得面色慘白,難道他真就沒有光宗耀祖的機會了么?沈隆又把金國和耽羅島一事拿出來說,“楊兄弟若是招安,就算立下功勛,怕也難有出路。”日后楊志屢立功勛,病死之后也不過被封了一個忠武郎的虛銜而已。
“若能像那虬髯客一般拓地海外,史書上未必不能留下一筆嘉話。”說完沈隆壓低了嗓音,“以某家來看,數年之后亂世當至,身處亂世,效仿三國時諸葛家未嘗不是好事。”諸葛三兄弟分屬魏蜀吳,不管那家得了天下,他們家族都能保全,這也是歷代大家族的慣用做法,楊家未必沒有考慮過這些。
“況且盧某以為,魯大師和武行者怕是也不愿意招安吧?魯大師當過提轄、武行者當過都頭,他們對官場已經徹底傷心了,就算招安,他們恐怕也不愿意當官,楊兄弟就真的忍心兄弟分離么?”楊志不說話了。
宋江屢屢在東京運作,終于有了效果,兼之大宋如今要搜集兵力北上討伐遼國,故而派遣殿前太尉陳宗善為使,擎丹詔御酒,前來招安梁山泊大小人等。
誰想蔡京和高俅卻不愿意看到梁山順利招安,拍了蔡太師府張干辦,高殿帥府李虞候一同前往,打算把這事兒給攪黃了。
宋江收到消息大喜過望,連忙安排梁山上下準備迎接陳太尉一行人,那知道那張干辦和李虞候吹毛求疵,一路上屢屢出言諷刺,態度極為倨傲;梁山上本就不是所有人都有心招安,眼見他們倆這幅樣子,頓時惹怒了不少人;阮小七氣極之下直接偷了御酒,換成村醪水白酒。
那張干辦和李虞候上到梁山來也不收斂,在宋江面前指手劃腳,只把他們當做草寇一般,不少梁山好漢都有心要殺這廝,只是礙著宋江一個,不敢下手。
到了忠義堂,陳太尉取出詔書交給蕭讓誦讀,言辭極不客氣,搞不好這又是蔡京和高俅從中作梗,除了宋江之外,梁山中人皆有怒氣。
阮小七就蕭讓手里奪過詔書,扯的粉碎,便來揪住陳太尉,拽拳便打,沈隆和宋江趕緊攔住,阮小七指著張干辦和李虞候一通大罵,好容易才把場面穩住。
等喝御酒的時候又出事兒了,將御酒都打開,傾在酒海內,卻是一般的淡薄村醪,眾人見了,盡都駭然,一個個都走下堂去。
魯智提著鐵禪杖,高聲叫罵,“入娘撮鳥!忒煞是欺負人!把水酒做御酒來哄俺們吃!
赤發鬼劉唐也挺著樸刀殺上來,行者武松掣出雙戒刀,沒遮攔穆弘,九紋龍史進,一齊發作,六個水軍頭領都罵下關去了;宋江見不是話,橫身在里面攔擋,急傳將令,叫轎馬護送太尉下山,休教傷犯。
此時四下大小頭領,一大半鬧將起來,宋江、吳用只得親身上馬,將太尉并開詔一干人數護送下三關,再拜伏罪,急急送過渡口,這一干人嚇得屁滾尿流,飛奔濟州去了。
宋江回到忠義堂上,再聚眾頭領筵席,宋江道,“雖是朝廷詔旨不明,你們眾人也忒性躁。”
今日眾兄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氣,兼之這些日子以來宋江的威望不斷下降,忠義堂上當下吵鬧起來。
沈隆細看,聒噪吵鬧的都是老梁山、三山派、揭陽派等派系的人,宋江派和朝廷派卻大都沉默不語,梁山內部已然現出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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