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遲疑半天,最終還是決定隱忍不問,他只是大有深意看了程處雪一眼,語帶所指道:“想不到你和百騎司也有聯系。”
程處雪抿了抿嘴,然后用牙齒輕輕咬著嘴唇,似乎想解釋一句,最后只是反問道:“你是不是想說我性格沖動?”
李云呵呵一笑,對此不置可否。
程處雪想了一想,終于還是決定解釋一番,輕聲道:“大唐皇家百騎司,分為明線和暗線,明線由軍中精銳選拔,暗線來自國公勛貴之家,家父乃是陛下鐵桿親信,所以程家跑不了這份差事,但我弟弟的性格稍有缺陷,讓他做暗線恐怕會給程家招災我其他幾個弟弟也是一樣,所以程家只能讓我頂上這份差事,我們暗線主要負責……”
少女正要繼續說下去,猛聽李云急促咳嗽兩聲,但見他把一只大錘扔到地上,然后抬手放在耳邊使勁掏挖,大聲問道:“你說什么?風太大聽不見哇!”
程處雪幽幽看他一眼,忽然噗嗤笑出聲來,道:“難怪家父會那么欣賞你,原來你這人真懂趨吉避兇,大騙子,其實以你的身份用不著如此。”
她張口還要再說,卻見李云繼續掏著耳朵,滿臉迷茫道:“你說啥,今晚請我吃飯?不行不行,我要參加國宴……”
這分明是做出表態,他什么都不想知道。
少女無奈抿了抿嘴,忽然幽幽嘆息一聲,輕輕道:“一入百騎司,十年不得退,我是個未出閣的女子,今年已經十八歲了。”
十八歲的女子,擱在古代很多都已經做了母親,而程處雪至少十年之內不等退出百騎司,這很可能會影響到她一生的幸福。
李云終于不再挖耳朵,他彎腰把那個錘子拎起來,放在手中一顛,轉頭看向另外兩個百騎司,沉聲道:“剛才不是說要從后門進殿嗎?為何還愣在這里不挪腳?”
那倆百騎司偷偷看了程處雪一眼,然后轉身直接在前面帶路。
李云呵呵一笑,拎著錘子快步跟上,忽然又轉頭向著程處雪看來,故作迷茫道:“走哇,你愣著干什么?”
夜色之中,但見少女幽幽一嘆,她似乎生氣的跺了跺腳,然后快步從后面追了上來。
這次她再也不和李云說話。
兩人很快進入宮殿后門。
此座宮殿,屬于立政殿三殿之一,殿內燃燒著巨大的牛油巨燭,照的整座宮殿亮堂堂一片。
王珪老貨一路顫顫巍巍,任由王凌云小心翼翼攙扶著,看這祖孫倆的姿態,不知道的還以為王珪得了什么大病。
可惜偽裝終究是偽裝,借口永遠是借口,能屹立朝堂的沒有啥子,有資格參加國宴的更是人精,這等虛偽掩飾,一眼就被人洞穿。
王氏祖孫才剛剛進門,便聽有人哈哈狂笑,語氣粗鄙道:“哎呦喂,大家快看,諫議大夫讓人扶著走,但是他臉上忘了涂白粉!啊哈哈哈,如此滿臉紅光的樣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要死的人……”
毫不掩飾,直接揭穿,所謂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然而朝堂上的爭斗恰恰相反,逮著機會一定要惡狠狠的剛過去。
勾心斗角那一套,唯有毫無把握之時才會用,眼前王珪裝病乃是實錘,跟他不對付的朝臣豈能放過。
可惜王珪這老東西久經戰陣,對政敵的嘲諷擺出一副充耳不聞架勢。
那人見他如此模樣,頓時輕輕哼兩聲,似乎很是生氣,陡然罵罵咧咧,怒道:“裝病裝病,總有一天裝死你,奶奶的,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咦,老夫忽然記起李云說過一個諺語,千年王八萬年龜,嘖嘖嘖,這形容真他娘的太貼切了……”
王珪仍舊充耳不聞,擺出一副唾面自干的架勢。
倒是王凌云按捺不住,忍不住解釋道:“家祖偶感風寒,閣下莫要太過!”
“放屁!”
對面那大臣呸了一口,忽然兩只牛眼一瞪,厲聲喝問道:“你算什么東西,也配和老子說話。”
王凌云面色一怒,眼神瞬間冷厲下來。
結果那大臣哈哈大笑,指著他對王珪道:“真是年輕啊,還欠缺火候。我說諫議大夫你是不是傻?這樣的生瓜蛋子也往場面上推?回家再調教幾年吧,免得太原王氏貽笑大方。”
這分明暗指王凌云上不了臺面。
王凌云心中更怒,眼神隱隱森森殺機一閃。
反倒是王珪呵呵笑了兩聲,忽然輕輕拍了拍王凌云的手,不緊不慢道:“乖孫勿要上當,人家這是故意挑釁,你若生氣和他辯駁,他立馬會仗著長輩身份揍你一頓,也許會暗下死手,讓你從此臥床不起,咱們王氏培養嫡子不易,許多人都盯著機會想弄死你。”
說到這里看向那個大臣,笑呵呵又道:“盧國公,老夫說的對也不對?”
原來對面那大臣正是程咬金。
老程看到挑釁無果,頓時往地上呸了一聲,口中連連惋惜道:“奶奶的,差一點就能成功,可惜大好機會付諸東流,再想弄死這小東西就難了。”
說著目中兇光一閃,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機。
王凌云心中一凜,這才明白朝堂的狠辣。
可惜老程已經沒興趣再找他,轉而又把目光盯著王珪,嘿嘿道:“老東西你本錢下的夠足啊,為了推孫子出來,故意裝的不像,這小子有很大潛力嗎,值得你王氏族長自污?”
王珪顫巍巍一笑,笑瞇瞇點頭道:“值得,值得。”
說著還故意咳嗽兩聲,顫巍巍又道:“多謝盧國公提醒,老夫忘記咳嗽了。”
這擺明是要堂堂正正耍無賴了。
老程翻了個白眼,笑呵呵罵了句老不死。
王珪充耳不聞,忽把目光看向別處,然后示意王凌云攙扶自己走過去,離的遠遠便開口招呼,笑呵呵道:“盧家吾弟,近來可好?”
原來那處坐著一個白臉文靜的中年,此時聽到招呼慢慢抬頭,王珪連忙一推王凌云,面色嚴肅道:“乖孫不用扶我,快給盧氏族長見禮。”
王凌云疾步上前,哪知中年人卻擺手止住。
此人面色淡淡看著王珪,同樣笑呵呵道:“此乃皇宮,莫要唐突,晚輩見禮之事,留待出宮再說吧。”
王珪點了點頭,忽然開口問道:“盧老弟今晚還請多多力挺。”
中年人笑瞇瞇點了點頭,滿口答應道:“王兄大可放心,盧家也是五姓七望。太原王氏乃是門閥之,盧家一向是聞風而從。”
王珪甚是滿意,忍不住一捋長須,這老東西又讓王凌云攙扶著他,對中年人道:“盧老弟且先安坐,老夫去與另外幾家相談。”
中年人仍舊笑瞇瞇點頭,道:“王兄但去無妨,我這邊但請放心。”
于是王珪很滿意的讓孫子攙扶著走了。
等到離開這處之后,王凌云終于忍耐不住,低聲道:“祖父大人,原來此人就是盧三水?”
王珪頓時瞪他一眼,呵斥道:“慎言,免得惹禍。盧三水這人,比程咬金還狠。”
王凌云心中一凜。
王珪老東西似乎覺得言語過重,微微軟化口氣又道:“此人乃是范陽盧氏族長,身份地位和祖父持平,你只是一個小輩,豈能稱呼他的綽號。”
王凌云連忙認錯,但是終究忍耐不住好奇,輕聲道:“孫兒只是好奇,他為什么綽號三水?”
王珪呵呵笑了兩下,壓低聲音道:“這是他年輕時候孟浪所致,此人本名盧出水,乃是范陽盧氏長房嫡子,年輕時候性格浪蕩,幾乎夜夜醉宿青樓,不以為恥,偏以為榮,自夸御女無數,號稱三下就出水,平輩們與他相交,每每戲稱他叫盧三水。”
王凌云瞠目結舌,好半天才結結巴巴道:“三下…三下就出水?他年輕時候到底得有多浪蕩?”
隨即又有些迷惑起來,忍不住道:“奇怪啊,剛才孫兒見他頗有沉穩之風。”
王珪忽然臉色嚴肅,鄭重點頭道:“乖孫說的不錯,此人不但沉穩,而且心性狠辣,你千萬不要被他年輕時候的傳說誤導,此人起狠來連皇帝都頭疼,當年崔氏嫁女,皇帝,程家,盧家……”
突然住嘴不說,低聲道:“突厥使節到了,盧出水的事情以后再說。”
王凌云微微一怔,下意識轉過頭去,果然見到宮殿大門人頭攢動,一群禮部官員引領著兩個突厥人進門。
那個少女他今日剛剛打過交道,但是少女身邊的黒狀漢子卻不認識,看其威武雄壯之姿,想必是突厥一員猛將。
奇怪的是那漢子懷里緊緊抱著一個大鐵坨子,任憑攔在門口的金吾衛怎么掰扯都不肯放下,最后似乎被惹得惱了,陡然大呼一聲道:“漢人,綿羊,敢奪戈壁溜羊武器,把你們全砸死……”
也就在這個時候,猛聽門口響起怒喝,但見五個少年轟隆而來,氣勢洶洶破大罵:“直娘賊,你說誰是綿羊。”
說話間一呼而上,眼看就要在門口干起來。
戈壁溜羊毫不畏懼,陡然把懷里的大鐵坨子狠狠一揮,大叫道:“姐姐,能不能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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