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的天氣,算不上氣候宜人,多么舒適,但天空蔚藍,掛著片片白云在游走,亦如往常的一天,趙德柱早早的起來,將破舊的三輪推出別墅,與花園里的紅黃綠三人打過招呼,載著睡眼朦朧的程茜茜去往小學。
小區內一片恬靜,帶有暖意的陽光照在人身上,越過樹隙的胖臉與保安笑了笑,徑直拐了出去,快到校園門口時候,給茜茜買了牛奶和早點,在她頭上撫了撫。
“在學校一定要聽老師的話,還有不要和同學打架,你是女孩子做什么事都要矜持一點,知不知道?晚上不要看電視太晚,你看早上就爬不起來…….”
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那邊的陳茜茜含著吸管眼睛都快瞇成了一條縫,鼓脹著兩腮。
“知道….啦,今天你好啰嗦…..”
“當然要啰嗦啊,你又不省心,先走了啊,回頭見!”胖子笑著看她,將手收回來,跨上三輪,清晨的陽光里,他朝小姑娘揮了揮手。
“剛才我說的,一定要記住啊!”
茜茜背著書包像個小大人般,沒好氣的朝他隨意的擺了擺手,拿著早點和牛奶與同班的同學一起走去校門。
“茜茜,那個胖叔叔是你什么人啊?天天都接送你,好像很啰嗦唉。”旁邊的小女生笑嘻嘻的回頭看了眼。
前行的圓頭小鞋漸漸停下來,陳茜茜在同學話語之中,也回頭去看已經蹬著三輪調頭的胖乎乎背影,皺起了小眉頭。
“昨晚就古里古怪的…..”隨后,她對旁邊的小女生說了句:“你先進去吧,我等會就過來。”
說完,背著小書包,撒開小腳丫,沿著街邊店鋪,跟在道路上那輛三輪后面,嘴里還在嘀咕:“我倒看看你想做什么…..”
春日的早晨,溫暖明媚,趙德柱沐浴在天光里,奮力的蹬著腳踏,后腰的衣服起伏間,能見到有東西在里面鼓脹,時隱時現。
偶爾路過街邊的垃圾桶,看到堆積在外面的紙板,第一次沒有下車去將它裝進車斗,這些段日子,生活已經天翻地覆的變化,豪宅、豪車這是二十幾年來,從來不敢想的,兄弟說,還要給他準備一塊地,用來堆放廢品…..
然而,有人想要將這一切破壞,看到兄弟焦慮的眉頭,卻是什么都不做了。
......我兄弟苦了那么多年。
才過幾天好日子啊……你們這幫渣滓!
他握著車手把,看著路面,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春光沿著這條街道蔓延而去,遠方一座寫字樓,一輛銀色轎車停在路邊,敞開對外,能觀賞城市街道的電梯里,只有一男一女并肩站立,偶爾開口交流幾句。
“再過半個月,國內那邊會先來第一批商人,入駐這座新興的城市。”
“有哪幾家?我熟悉的嗎?”
“.……松井集團,他們是連鎖超市的專業戶,還有石下君,是你熟悉的人,另外一個,是最近新興起來的服飾商人,嗯,是一名女強人,姓酒井,到時候他們三家會先給提供幫助,而你也給他們提供在本地的便利。”
御洗狩微微側臉,陽光透過全境玻璃照在他臉上,笑起來:“那位酒井小姐,與三花小姐相比,她漂亮嗎?我這人向來喜歡和美女共事。”
“御洗君,現在不是說笑的時候。”相貌靚麗的三花賀美,穿著紋有牡丹花色的白色旗袍,另只手里卻是拄著一柄太刀,鞘身黑色深邃,顯得有些古樸陳舊。
她細眉微皺的看去男人側臉。
“這個時候,你返回島國,希望你回來的時候,還能笑得出來。”
御洗狩雙手插在褲兜,回過臉,看著外面在視線里拉伸的街景,聳聳肩膀:“這里不是還有你嗎?放心,我查過夏亦所有資料,二十幾年的生活,有一半是在鐵牢內度過的,產業也都是別人手里搶來的…..”
陽光里,嘴角微翹:“他有什么?用這種‘文明’的方式,打敗那種野蠻人,才有特殊的意義,等我回來,我就辦一個長期居住證,好好跟他斗。”
電梯降到一樓,熙熙攘攘的人等候著,讓里面的倆人先出來,看到女子手里提著的兵器,頗有些詫異,卻是沒人皺眉,反而覺得美人配刀劍,有另一番美感。
白色的高跟鞋套著透明絲襪的長腿走出大廳,咯噔咯噔走下大理石石階,這名持刀的島國女人笑了笑。
“你想我留下來幫你,也不是不可以,但現在可不行。”
走前面的御洗狩停下腳步,回頭說了句:“你要辦的事出問題了?”的時候,稍遠的人行過道上,一輛泛著銹跡的三輪停在垃圾桶邊上,一名胖乎乎的身影抬起頭,陽光之中,他目光望去停在路邊轎車前的一男一女。
趙德柱撿了十幾年的垃圾,也只會這么點東西拿的出手,以前只和夏亦兩個人的時候,到沒什么,如今兄弟身邊的人越來越多,能力也越來越強,雖然他地位在夏亦心里依舊很高,可有些東西,終究讓他心里不舒服。
好幾次,他想回去撿廢品自力更生,但都被夏亦給拒絕了:“我能活到今天,就是因為有你,現在這些東西,全拿給你,我都不心疼!”
這大概是趙德柱這輩子最喜歡聽到的話。
一滴眼淚滴在垃圾桶內,他直起身來,吸了一口氣。
然后,轉身朝對方走了過去。
那邊,牡丹花色的旗袍女人雙手握刀鞘,對著御洗狩點了點頭。
“之前讓你幫忙掩護的三名同胞出了點事,我需要出海接應一下,所以,這邊還是靠你自己吧。”
御洗狩沉默了一陣,說出:“行吧,那我自己搞定”,打開車門的時候。
一道人影接近。
三花賀美以為是路人,倒也沒在意,過來的身影陡然反手伸去后腰,衣角掀了起來,東升的陽光照出一抹森寒瞬間映射到正打開車門的御洗狩眼角。
后者眼睛一瞇,那邊靠近的身影握住一柄小刀,腳步陡然加速疾沖。
嘭——
叮…..
一柄小刀叮叮當當掉在地上,奔跑的胖子直接向后倒退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滑出幾步距離,腦袋頂到后面的花壇時,才停下來,胸口的t恤上,赫然印著黑黑的鞋印。
御洗狩放下腳,看了眼地上掉落的小刀,笑著搖搖頭:“夏亦就算野蠻,也不至于讓你一個胖子跑來行刺,以為就這樣能化解危機?真是笑話。”
那邊地上,趙德柱嘴角含著血絲,一聲不響的爬起來,看著地上的小刀被對方踩著,又是“啊——”的一聲沖過去。
這次被臺階的女人用刀鞘攔了下來:“沒用的,你走吧。”
然而,另一側,又是一腳踢來,正中胖子的腹部,將他整個人踢的呈趴著的姿態掀上半空,然后落下,地上的灰塵都朝四周吹飛。
“這一腳是踢給夏亦的,讓他明白,不要派一些無名小卒來騷擾我。”
隨后,御洗狩轉頭看向三花賀美:“那我就先走了。”
坐上車,對著駕車的司機說了句:“去機場!”
銀色轎車駛離時,后方街道上,一道背著書包的小身影,看著持刀的女人和銀色轎車離開,從不遠的角落沖過來,一把扶住趙德柱。
“胖叔叔,你沒事吧,你嘴上有血……”
“沒事….沒事….小傷,你怎么不上學啊…..”胖子連忙擦去嘴角的血跡,拉著擔憂看著他的茜茜就往三輪那邊走。
“逃學可不行…..我就沒文化,吃了不少虧,你別跟我一樣,知不知道。”
他將小女孩抱上車斗,身子搖晃了下,還是跨了上去,回頭朝她笑道:“坐穩了啊!”
咬牙蹬下腳踏,騎著三輪下去了街道,朝小學來時的方向過去。
“胖叔叔,你真的沒事嗎….”茜茜的聲音在后面擔心的問道。
“當然沒事….你看我這么胖,身體可好了。”
胖子笑起來。
鼻子里,漸漸有鮮血流了出來……
出城的道路上,行駛的銀色轎車內,駕車的島國司機看著前方的路面,忍不住開口問道:“御洗桑,那個胖子就這么放過了?我擔心那個烏鴉還會再來找我們麻煩,剛剛他出刀,嚇了我一跳。”
“當然不會放過。”
后座上,御洗狩專心的修著手指甲,嘴角翹起,他抬起臉,望去外面春日燦爛的景色:“.…..那兩腳,可是有內勁在里面……會死人的。”
“茜茜,放心,我真的沒事,你別問……”
鮮血匯集在下巴,胖子抹了一把,手掌上全是鮮血。
路邊過往的行人看到這一幕,嚇得尖叫起來,掌著車頭的趙德柱陡然哇的一聲,朝前面噴出一口鮮血,雙臂一軟,手還想去抓車把,但整個身體失去了平衡。
就在陳茜茜的視線里,微微傾斜,然后側倒了下去。
“胖叔叔——”
小女孩發出尖叫,跳了下車斗,一下跪在倒地上的胖子身邊,使勁的搖他。
“胖叔叔,你怎么啦…..不要嚇茜茜啊…..胖叔叔你說句話啊…..”
她哭喊著,周圍行人圍過來,有人連忙掏出手機,打了救護車的急救電話,也有旁邊的婦人過來安慰小女孩。
不久,救護車從遠方呼嘯而來。
晨光升上云端,此時夏亦正在手下建筑公司某一處建筑工地巡查,畢竟已經有了立身的根基,他想將這些都好好的延續下來,拼命的學習,遇到不懂的,都會跑到公司或工地向人請教。
同時跟隨的,還有周錦、磁王他們,就在他與一名工程師探討房屋設計的時候,手機鈴突兀的響了起來,打斷了倆人的談話。
接通后,就聽到茜茜的聲音在里面哭喊:“夏叔叔,你快醫院啊,胖叔叔快不行了——”
夏亦臉上瞬間沒有了任何表情,收了電話,舉步就朝工地外走去,腳步越來越快,周錦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急忙跟上。
車門打開,正在聽音樂的馬邦感覺到有人坐進來,回頭一看滿臉冷漠的身影,一個激靈關了音響。
“老板,去哪兒?”
“市醫院。”冰冷到極致的聲音擠出牙縫。
悍馬駛入街道,后面周錦、磁王等人也驅車緊跟在后面,半個小時后,抵達醫院停車場,還沒等車停穩,夏亦就打開車門沖了下來。
身后,一連串人也加快了腳步。
在醫護臺打聽了情況后,趙德柱經過搶救,目前已送入重癥監護室。
“胖子怎么會…..”馬邦知道是誰后,他有些恍惚的搖晃兩下。
寂靜的過道,夏亦推開病房的房門,潔白的房間里,映入眼簾的是病床上,胖子戴著氧氣罩安靜的趟在那里,茜茜趴在床邊,抓著伸在外面胖乎乎的大手,哭的很傷心。
“胖叔叔,你醒過來啊…..茜茜以后保證聽話,晚上按時睡覺……不讓你操心了,你醒過來好不好…..茜茜以后還要坐你三輪車上學…….”
病床一側,負責的一名醫生見有人進來,迎了上去。
“你是病人的家屬吧,情況有些不樂觀,內臟大面積出血…..醫院這邊已經下達了病危通知書,麻煩你們誰來簽…..”
“我簽你娘啊——”馬邦紅著眼睛,一把拉著那醫生領子大吼,飛在半空的九爺也朝那醫生啄了幾下。
引起混亂。
夏亦像是沒有聽到這些聲音,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病床上的胖子,安靜的走了過去,坐了下來。
“夏叔叔…..是那個開銀色轎車的人,他踢了胖叔叔兩腳……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胖叔叔吐血肯定和他有關……”
稚嫩的童聲朦朧的響起在夏亦耳邊,他只是靜靜的坐在病床前,雙手擱在腿上,看著如同睡著的兄弟。
“.….老亦,我一天沒吃東西了……”
“嘿嘿,養一個留學生可不容易,摳門一點才行。”
“趙德柱,趙德柱,當然是要罩得住啊……”
隱約的聽覺里,傳來拳壇的嘶喊,那道胖乎乎的身影從觀眾席上站起來,興奮的朝四周的人吶喊:“那是我兄弟——”
聲音消弭,周圍都安靜下來,左眼里像是進了沙子,有溫熱的液體從里面流了下來,順著下巴尖,滴在了手背上。
“我以為…..你喜歡這樣的生活,畢竟咱倆苦了那么多年,知不知道在監獄里的時候,每次打的飯,我都一粒都沒剩下,因為我知道那是你辛苦撿廢品掙來的。”
夏亦臉上平靜的什么都看不出來,只有聲音緩緩的在說:“……其實我不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以前,我喜歡向強大的家伙挑戰,喜歡到處惹是生非,喜歡作死,也喜歡那種向死而生的感覺……”
淚珠順著咧開的嘴角淌過。
“……可是我怕你跟不上,怕失去你這樣的兄弟,怕牽連到你,所以這樣的生活,我也愿意待著,收攏羽毛…..”
滴….滴…..滴….
標志生命的儀器,一起一伏的輕響,夏亦看著他片刻,伸手在胖手上握住。
“.…..是我錯了,我該帶你跟上來。”
衣服拉伸的輕響里,夏亦站起身:“德柱,我去去就回。”
轉身。
走出病房。
外面聚攏的周錦、馬邦站在原地安靜的看著他,另一邊磁王打完電話走到夏亦身旁:“確認過了,御洗狩因為護照的原因,需要回國重新申請,正在去機場的路上,他是十一點的飛機,估計趕不上了。”
過來的夏亦,徑直越過了他,聲音冷漠的回響在走廊上。
“你們在這里照顧我兄弟,馬邦,去開車送我去機場。”
身影停了停,回頭。
“就算上天,我也要把他拉下來!”
片刻,悍馬咆哮,沖出醫院,駛上光華絢麗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