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昨夜的雨水新停,庭院里的枇杷樹蒼翠欲滴,從樹上低落的露水順著溝壑匯聚成一個個小水潭。
屋檐的舊瓦也換上了一層新色。
雨水滴滴答答的向下低落。
李淵帶著錦衣衛前往西城,那里是占城最繁華的商業區,同時也是最大的奴隸販賣黑點。
他這次沒有穿龍袍,而是換上了道服。
道服在唐朝很是常見,是可以作為常服來穿的。
占城西城車水馬龍,從四面八方而來的商人涌進了這座城市,其中不乏周圍國家的商人,但更多的還是大唐的行商。
奴隸市場所需要的奴隸大部分來源于戰亂。
占城被唐軍攻克,因此這些奴隸商販像聞著腥味的貓一樣,紛至沓來。
“這男孩不行,太瘦了,最多三貫錢,再多就不行了,不過這個女孩嘛......
樣貌還算端莊,只不過黑了點,但是捱不住就是有人喜歡這種調調,一貫半不二價!
總共四貫半錢!”一個帶著異域風采的奴隸商和一個唐軍士兵談著價格。
“這個小妞長相不錯,賣到妓院至少五貫錢,開不起這個價,就別開,一貫半那是他的價格。”唐軍士兵踢了一腳那個臉上有刺青的邋遢男孩,男孩低著頭,膚色黝黑黝黑的。
“你不要,這女孩俺就帶回家做兒子的童養媳。”
李淵注意到了這里,士兵口中的女孩相貌確實滿端莊的,從舉止看,能看出有一些溫雅,眼眸里的靈性掩蓋不了的,帶著絲絲仇恨。穿著的衣裳雖然有些臟舊,但卻是好料子。
和男孩臉上刻下刺青不同,為了讓女孩賣出好價格,一般都會在左耳內側刻下刺青,方便分辨,而且也不用破相。
這個女孩應該是一個小貴族家里的女兒。
不過這些事情李淵也不打算管,他已經明白:彼之仇寇,吾之明君。
唐軍將士辛辛苦苦攻下的城池,沒有利益的瓜分他們怎么能甘心,大家都是提著腦袋為國家賣命,然后一句輕松的仁義二字就讓他們住手?
李淵沒這個本事,朝廷也沒這個本事。
放棄掠奪占城,就會讓唐朝自己的財政出現危機,將心比心,誰肯做這種傻事。
只不過突然李淵的余光掃到那個低頭膚色黝黑的男孩,手上綁著的繩索突然掉了下來,他瞬間明白,急忙喊道:“小心身后!”
但那名中年唐軍士兵沒有注意到,讓男孩從腰間抽出了佩刀,一刀刺進了腰間,剎那間血漿噴出,地上一片鮮血。
整個奴隸市場也瞬間出現軒然大波,警惕的唐軍將士紛紛抽出橫刀,向著蠢蠢欲動的奴隸示威。
其中夾雜著林邑國的蠻族語言和地方方言,以及大唐官話,言語激烈,呵斥聲,怒罵聲不一而是。
反應過來的中年士兵忍著痛意,將佩刀從男孩手里奪了過來,一腳將男孩踢到,然后右腳踩住男孩手腕,一刀下去男孩的右手斷裂。
“媽了巴子,兄弟們,抽死這個蠻夷!”中年士兵惡狠狠道。
唐軍將士群情激憤,有幾人拿出馬鞭抽打著男孩,一個士兵更是騎上了戰馬,然后用繩子將男孩的左手手腕綁住,加緊馬肚,拖拉著男孩在西城街市跑了起來。
而在另一邊隨行的行軍醫師也急忙給中年士兵包扎了起來,繃帶用了一卷又一卷。
但中年士兵的臉色也愈來愈蒼白。
“你沒事吧。”李淵走到了中年士兵身邊,然后皺著眉宇查看著他的傷勢。
傷勢很重,那一刀扎進了腎臟。
“陛...下......,陛下,您來了。”中年士兵明顯認識李淵,半會慚愧道:“俺給陛下丟人了,栽在了一個小奴隸崽子手里,這傷恐怕也治不好了。”
他凄慘的搖了搖頭,蒼白一笑。
作為唐軍里的老油子,行軍打仗十數年,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傷勢已經無可救藥。
這傷太重了......
“那個小崽子用刀扎進俺的肚子里,攪了攪,五臟六腑早就成了一攤爛泥,俺是活不了了,尸骨留在異國他鄉。
虎子,爹失言了,沒能再一次回家看你。”中年士兵淚失滿襟。
隨著失血越來越多,他臉色也越來越蒼白,幾乎已經沒了血色,全憑一口氣撐著。
“兄弟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朕一定會讓人帶著你的尸骨還鄉。”李淵握著中年士兵粗糙的雙手,語氣有些哽咽。
是的,他狠,販賣戰敗的百姓。
但是他是大唐的子民。
在家里,還有虎子,還有妻子盼望著他們還鄉。
刁民?
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
人的一生,哪有非黑即白!
或許他折磨這個奴隸孩子,可是在家鄉里他是寬善的鄉鄰;或許他兇狠無情,可回家后他是憨厚的父親,只會一口一個虎子抱著他的兒子;或許他在占城城破搶劫,強暴,可是在家鄉他們民風淳樸,熱情好客,接濟鄉鄰.......
人性這東西本就難以琢磨,而人所能做的,只有默默前行,不愧于心。
此刻,李淵不是為奴隸孩子傷悲,而是為中年士兵而不值。
耳畔,傳來男孩凄慘的求饒聲,斷裂手腕的鮮血漸漸干涸。
唐軍將士們默然看著這一切,他們憤恨的看著一個個占城奴隸。
刀握得更緊了些。
“陛...下,俺是山陰劉家莊的劉三才,虎子是俺的孩子,他現在八歲,吵著嚷著要俺回家帶給他一個媳婦......”中年士兵嘴唇滲出些許鮮血,回想起自己的兒子臉上掛著笑意,他指著那個略微黝黑的女孩,“她.....俺不想賣了,只求陛下一件事,將她帶到山陰,給俺的虎子,他...有媳婦了。”
“有媳婦了.....”劉三才嘴里念叨著媳婦,含著笑意死去了。
圍觀的唐軍將士沉默了,看著臟兮兮的占城奴隸,抽了一鞭子,“媽個巴子,狗娘養的!害死了俺們的兄弟!”
“安息吧。”李淵用手將劉三才的眼睛閉上,放在地上。
他深深吸了口氣,罵道:“這是一個什么鬼世道!殺人不需要理由,一切都是畜生。”手機用戶看請瀏覽.shuhuangge./wapbook/39151.html,更優質的用戶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