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抬進手術車。”張凡一邊指揮,一邊檢查。搶救,特別是對危重病人的搶救,真的就是對醫生和醫生團隊,綜合素質的一場考量。
創傷患者,首先要確定五個方面,1,循環。2,呼吸。3,胸腹部活動。4,運動。5,說話。
“你哪里不舒服,口渴嗎,憋不憋氣?”張凡扶著擔架,一邊跑,一邊對躺在擔架上的武警班長大喊大叫。
張凡盯著患者的胸部,看著患者的表情,用語言試探著患者的反應。
這就是經驗,這個就是醫生在工作中總結出來的經驗,幾句話就已經差不多搞清楚傷員的大概情況。
沒有這個經驗,傻乎乎的等把傷員放好在檢查床上,然后再慢吞吞的測血壓,聽心跳,傷員不死都會被醫生給拖延掛了。
這也就是一個成熟醫生的可貴性。在醫療界,知道和懂是兩碼事,會和熟練更是兩個境界。
貼敷在傷員身上的化纖織物,焦一片,融一片,然后保留一片,就如同花花綠綠發霉了的房梁一樣,哪里還能看出人的樣子。
“快,許仙,拿鉗子剝離傷員身上的異物,一點要小心。一定要避免二次損傷。”
“是!”
許仙拿著鉗子,一點一點的,慢慢的夾取著粘貼在患者身上的異物。
他心里有一句,說不出來,心酸的他,開不了口:
“他怎么穿了化纖的衣服?”
張凡沒時間關注這些,他一個接著一個的口頭醫囑說了出了:
“打開靜脈通道!抗生素足量,保證電解質平衡,快!”
年輕的護士已經上不了手了,傷員滿身滿身的燙傷,想找一塊完好無損的皮膚都難,怎么找血管,怎么進針頭!
這個時候,圍在一邊的全是護士長級別的護士。幾乎都是盲扎,哪里能看的到血管,全憑著經驗,紅著眼睛,心疼的看著滿身是傷的武警戰士。
這個時候,燒傷的患者,靜脈通道就是生命線。燒傷怕的是什么,怕的就是在第一時間沒有得到相應并發癥的控制。
大面積的損傷,首先出現的是消化道的問題,皮膚燙傷了,大腦直接就宕機了,真的,這個時候的大腦傻了,它不知道怎么辦了,然后消化道瞬間出現應激反應。
消化道也怕啊,大量的神經內分泌開始分泌出了激素,它的意思就是讓身體快逃離。
但,大腦宕機了,消化道的血管強烈收縮,也深怕受到傷害。
然后保護消化道的粘膜缺血,胃、十二指腸這些盛放酸堿溶液的組織,直接就是大面積的潰爛、出血。
還有腦水腫,明明沒有燒到腦袋,但是大腦這個時候已經嚇尿了。
自己把自己給充的想灌了水的避(a)孕(a)套一樣,腫脹的不能再腫脹,好似再說,老子這么大,你不害怕嗎,你不害怕嗎,你再過來,老子就炸給你看!
“心率出現異常,呼吸出現窘迫!張院,傷員生命體征明顯出現異常了。”
“氣道切開,快!”
張凡直接下令切開氣管了,在隔壁的任麗同樣也面對了相同的情況,而且,不光是燙傷,年輕的新兵蛋子,還有嚴重的砸傷。
真的,超級復合傷!當氧氣,止疼藥打給孩子的時候,小伙子稍微清醒了一下,第一句,不是說疼,不是說我還有救嗎,
而是,“我給我們連隊丟人了!”
一句話,短短的一句話,讓邊上的忙碌的醫生瞬間的落淚。
“不,孩子,你是英雄。”
“呵呵!”滿臉水泡的臉上帶著羞澀的表情,輕輕的昏了過去。
“快,輸血,快啊!”一臉淚水的任麗大聲的呼喊著,說實話,她一個心內科出來的主任,生死見的太多太多了,都快麻木了。
但,今天,這個還很青澀的小伙子,把任麗內心最深處的柔弱給撞擊的很疼,很疼。
手底下最能干的兩個大將已經忙的騰不開手了,但大火還在繼續,受傷的人還在不停的出現。
歐陽看著醫務處主任手忙腳亂的樣子,她一把拉開,然后拿起話筒喊道:“急救小組注意,現在全部聽我指揮,一組二組跟著我,現在上火線,快,沒有醫生,他們不專業。”
老太太甩掉一旁扶著她的總護士長,帶著一幫子年輕人就要上火線。
“院長,我去,您在這里指揮。”
醫務處的主任急忙拉著歐陽。
“你去,你行嗎!給我閃開!”二話不說,老太太直接推開醫務處主任,帶著一幫年輕醫生,年輕護士上了火線。
“不要跑,低頭彎腰!”歐陽看到一位戰士跑的飛快,直接拿起擴音器就喊道。
火災的時候,一定不能疾跑,因為奔跑的時候一個不慎吸火焰,直接就會燒傷呼吸道和面部,必須低頭彎腰。
“快,抬著傷員離開這里,用濕紗布覆蓋住他的傷口。
給他注射破傷風!”老太太已經沙啞的嗓音不停的在火線上發出指令。
有了主心骨,醫生們的效率提高了不少。
“說你呢,你給我把防護帽子戴好,賈玥慧,你熱的很嗎,你連自己都不知道保護,怎么保護別人,還能指望你救人嗎!堅持不了,就給我滾回去,我不想在這里搶救你。”
鷹眼一樣的老太太巡視著一切,看到呼吸科的賈醫生偷偷掀開頭盔想要喘口氣的時候,老太太直接劈頭蓋臉就罵了過去。
賈玥慧,實打實的男醫生,但名字卻很女性化,小伙子在火場上不停的跑,不停的搶救,四個多小時了,汗水浸透了衣服,涼了又熱了,熱了又涼了。
實在忍不住想喘口氣,結果被歐陽看到了。一通責罵,賈醫生也不熱了,氣也不憋了,腰也不算了,就像打了雞血一樣,咬著牙的繼續處理傷員。
在歐陽的指揮下,傷員輕重有別,該轉移的轉移,能現場處置的現場處置,一時間效率提高了許多。
大火在眾人的努力下,一點一點的開始熄滅,一點一點的開始收縮。
華國人很是奇怪,平日里,在和平環境的時候,你看不上我,我瞧不起你。
但,遇上災害的時候,大家立馬成了一家人,不分彼此。
華國有句話,天災無情人有情,說的一點都不錯,雖然華國人窩里斗也算出了名的。
其他不說,就說說邊疆,因為邊疆這快地方幾乎沒原住民,這一片在古代的時候因為水草豐美,一波一波的戰爭就沒停止過。
然后蒙人洗了一遍這里,老康在這里和蒙人打的你死我活,可以說,這里,邊疆,茶素,幾乎就談不上什么原住民,也就是說,這里是華國人的底盤,因為打生打死的一幫人,都是為了華國權利的最高峰啊。
沒原住民,這里有是水草豐盛,風調雨順的寶地,然后一幫一幫的人來到了這里。
東山的,一個接著一個來邊疆開礦,南河的,一個村一個村的來,直接統治了這邊的回收和機電行業。
三川的,老鄉拉老鄉,菜市場上充斥著:“藥die!”聲,街邊的三川飯館,一家連著一家。
靠近邊疆的肅省老鄉,在家里的時候沒幾畝地的他們來到這邊,都成了地主。
陜省人控制著這邊的裝修業,老表直接就是這里的藥企大戶,溫帶人就更不用說了,買了皮子賣皮鞋。
人多,來源復雜,然后就是互相瞧不起。邊疆流傳這么一句話,“南河大褲襠,買菜不用筐,肅省洋芋蛋,能吃不能干!三川……”
平日里經常能看見這種現象,兩醉漢打架。一個大喊:“我X你仙人板板。”
另外一個喊,:“餓是你大!”
然后圍觀的一聽,這是老鄉啊,得幫啊,然后獨斗變成群毆,警察一抓,為啥打架?兩幫人都說的莫名其妙。
平日里好似各自為戰,但面對災難的時候,相互瞧不上眼的各省人,面對大火,手拉手,肩靠肩,喊著口號的往上沖,為的是什么,不就是為了一片家園嗎!不就是為了這片自古以來就是生養華國人的這片土地嗎!
手術車里,任麗這邊,新兵蛋子砸傷大于燒傷,他的燒傷相對來說也不是很重,經過搶救后,小伙子雖然一臉的焦黑,但生命體征已經平穩。
王亞男和那朵這邊,就出了一點點小問題。黑虎就算受傷了,人家也是一個戰士。
當黑虎抬到手術車上以后,要備皮,狗狗身上沒穿防護服,猛然間著了火的大樹把狗狗燙的相當厲害。
可王亞男拿著刀片要給狗狗備皮的時候,雖然已經虛弱到現在已經奄奄一息了。
但,看著王亞男拿著利器的時候,黑虎還是呲著牙,努力的發出低吼警告聲,別過來,老子咬人呢!
“你別這樣,我要給你把毛發剃干凈才能給你治療。聽話,乖,你聽話好嗎。”
王亞男帶著哭音,不停的勸說著這位特殊的戰士,但,狗狗不理解啊,你帶著口罩,帶著帽子,捂的就像一個劫匪一樣,它能聽你的嗎!
也就是現在起不來了,要是能爬起來,估計能把王亞男給撕吧了。
眼看著狗狗都快不行了,站在一邊的那朵心一狠,脫掉口罩,摘掉手套,直接靠了過去,用自己的溫暖的手,輕輕的撫摸著,撫摸著。
“黑虎乖,黑虎聽話,等你好了,我給你吃糖。聽話。”
然后,使勁的給王亞男使眼色,并小聲的說:“快上手啊,就算咬也是咬我啊,快啊,它快不行了。”
王亞男看了那朵一眼,然后點了點頭,直接開始剃毛。
一邊剃,王亞男一邊帶著哭音的說:“現在該怎么辦啊,這要怎么處理啊。”
姑娘也是傻了,她沒養過狗,也沒學過怎么給狗狗治病,看著虛弱的狗狗,她心疼的只掉眼淚。
“動物實驗課沒上過嗎!”那朵著急的喊道,她恨不得上手把王亞男給替換了,可惜她是個心內科醫生,動刀子不是她的長項。
“早忘了,再說那時候也是按照人來處理的。”
“哪你就按照人來給它治療,它也是一名戰士!”
“體重?”王亞男調整了一下自己情緒,剛也是著急了,那朵這么一說,她反應過來了。
然后,真的按照人的治療方式開始計算液體量,計算手術。
當溫暖雙手,請切的語氣慢慢安撫著黑虎以后,狗狗也慢慢的安定了下來,它好似也知道,這些藍衣服的怪人不是壞人。
慢慢的疼痛、虛弱,狗狗也好似知道自己受傷非常的嚴重,慢慢的,淚水從大大的眼睛中輕輕的流出。
“快啊,它快不行了,它好像再告別一樣,快啊,亞男,求你了,你快一點啊,一定要救救它。”
那朵直接都要瘋了,她能感受到黑虎越來越的虛弱。
黑虎的腦袋輕輕的靠著她的身體,好似回到它小的時候,好似回到它的訓練場上,好似回到了那個軍號指令,歡聲笑語的營房里。
任麗一組算是喘了一口大氣,但張凡這邊武警班長情況越來越不好。
燙傷,輕度的燙傷可以按照一般的燒傷來處理,補液止痛抗感染。
但重度燙傷就是一種整體性,系統性的損傷了,在醫學上,一旦觸及系統性,絕對不是什么好事情。
比如,系統性紅斑狼瘡、系統性硬化癥,只要帶著系統性這三個字,直接就是讓醫生頭疼的疾病。
燙傷,深度的燙傷,表層的皮膚因為血管的損傷,已經開始干涸,而皮膚深層組織中的各種炎癥因子,還在不停的相互攻擊。
武警班長現在的皮膚,就如同火山爆發后,流出的巖漿,表層看起來已經冷卻,但內層還是洪流涌動的。
而且因為表層皮膚的干涸,彈性的失去,就如同一個緊箍咒一樣,或者一身緊身衣一樣,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壓力的增大,直接讓身體內的細胞開始破裂,清亮的細胞液混合著血水,摻雜著脂肪,慢慢的從武警班長的全身滲出。
油水混合的液體,直接滲透了手術床的敷料。
“準備手術,快,問問隔壁能騰出內科醫生了嗎。”
油水混合的液體,大量的體液丟失,首先命中的就是傷員的腎臟。
大量液體的丟失,大腦開始自保了,血液直接放棄了腎臟。
時間,現在就是在和時間賽跑。
“張院,任書記那邊傷員生命體征已經平穩。”
“快,讓內科醫生過來幾個,這邊患者快不行了,必須手術,我需要他們的技術支持。”
“是!”
風,火慢慢的平息,火場山的風就如春天吹來的暖風一樣,慢慢的吹過救災的人員。
認識的,不認識的,都相互瞅著對方,黑乎乎的一片,只有裂開嘴笑的那一剎那,格外顯白的牙齒,才能看出他們是在笑。
“快來,快來扶我一把。哎呦,我的腰啊!”火滅了,罵人帶鋼音的歐陽扶著腰,一步都走不動了。
“戰士們,戰士們的受傷情況怎么樣。”火線的領導從大火開始,就沒敢問這個問題。
當火滅了以后,他才艱難的開口詢問。
“重傷兩人,輕傷無數。搜救大隊的三班班長命在旦夕,醫生們正在全力搶救。”
“他們都是合格的戰士啊,都是好兵!”說著,淚珠在眼里轉圈。
“他們救的那幾個人是偷獵的。”作為副手的指導員,這時候牙齒把嘴唇都快咬破了。為了他們這幾個,自己的士兵……
“我斃了他們,……”爆發了,領導直接在眾人面前爆發了。
指導員,悄悄的隊趴在領導的耳邊,“交給邊防公安,別交地方!我們必須給自己的士兵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