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雨絲淅淅瀝瀝不停。
慈萱堂的丫鬟綠翹來請,說是有親戚來訪,叫沈秋檀換了衣裳去見客。
紅豆撐了傘,白芷取來輕薄的月白色斗篷給沈秋檀披了,沈秋檀邊走邊想,這個時候,莫非是王氏的娘家人進京了?還有,老楊氏的禁足是無期限的,如今這般莫非是已經解了禁足?
待走近了,慈宣堂內有笑聲傳出來,老楊氏中氣十足的笑聲特別響亮,看來她心情很是不錯。
沈秋檀不過門口略微一站,便見兩個丫頭伺候著沈秋梅聘聘裊裊的來了,沈秋檀遠遠的瞧著,只覺得這位五姐姐近來愈發的嬌羞嫵媚了些。
這個月十九便是沈秋梅的十五歲生辰了,也是她及笄的大日子,在大寧滿了十五歲的女子,便可以許嫁成婚了。
“九妹妹,怎么還不進去?”
沈秋檀莞爾一笑:“瞧著像是五姐姐,便在這里等一等。”反正進去了也沒什么想見的人。
沈秋梅攜了沈秋檀的手,兩人同打著一把傘,一起步入了慈萱堂。
“快來,五娘、九娘,快來見見你們兩位姨祖母!”老楊氏熱情的招呼著,見了沈秋檀也沒有變臉,好似之前與沈秋檀的種種只不過是錯覺,可想而知心里有多高興。
沈秋檀與沈秋梅只見老楊氏身邊還做了兩位老太君,看年紀比老楊氏都要大上不少,一位穿著了絳紫的裙子,手上戴了碧瑩瑩水汪汪的翡翠鐲子,映著手腕都透亮了許多;一位穿了琥珀色的衣裙,與老楊氏一模一樣的細眉長眼,看著卻比老楊氏要老上十歲不止。
“拜見兩位姨祖母!”
“快起來快起來!”
那穿絳紫裙子的老婦忙叫兩人起身,滿口稱贊道:“還是妹妹會調教人,你這幾個孫女,真是一個賽一個的靈秀!”
“二姐夸贊了,兒孫都是債啊,我這幾個小魔星也就下雨天能消停些,這還是大了,原來下雨都恨不得去泥里滾一圈兒!”老楊氏謙虛道。
原來這位便是老楊氏的大姐,當年遠嫁了到了萱城謝家,沒成想人到老年,死了丈夫,臨了又跟著兒孫回到了京城,這是剛安頓下來沒幾日,便來了靖平侯府;而另外那位穿琥珀色衣裳的,是老楊氏的二姐,當年嫁的也是京畿許家,往日里沒事,也常和老楊氏走動。
在她們身側還坐了兩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子,一個叫謝春芳一個叫謝春菲,與沈秋檀幾個又是一番廝見;這還不算,廝見之后,還要謝長輩們賞賜的見面禮;這一通下來,加上沈秋桐和沈秋槿兩個,并伺候這些老夫人、姑娘們的丫鬟婆子,一個慈萱堂眼看就要裝不下了。
許是親姐妹重逢,又解了禁足,老楊氏心情格外舒暢,見擠擠挨挨的一屋子人,便笑著道:“五娘,六娘,你們兩個最大,快帶著你們的妹妹們出去松快松快,別在這里悶壞了。”
沈秋梅和沈秋桐答應了下來。
不過這雨天能去哪里?
沈秋梅是庶女,現下是跟她姨娘擠在一起,住的地方連清風苑那種院子都不如,但老楊氏點了她的名,她總不能帶著妹妹們再外面淋雨,可是又能去哪兒呢?
“五姐姐,大哥前幾日下學,給我帶回來了兩盆碗蓮,今早上瞧著,似是要開了,不若先去我那里吃口茶,也瞧瞧那碗蓮”沈秋桐見沈秋梅臉上的糾結,很容易便猜到了她心中的憂慮。
沈秋梅感激道:“如此,便叨擾妹妹了。”
沈秋桐親親熱熱的攜了謝春芳的手,對沈秋梅道:“自家姐妹,客氣什么。”
于是,沈秋梅小心翼翼的扶著沈秋槿,沈秋桐拉著謝春芳,沈秋檀便和謝春菲兩個落在了最后,幾人被丫鬟們簇擁著一起往錦春堂后面的云岫閣走去。
沈秋梅不敢走快,別人不知道,她們自家人卻是知道,沈秋槿的腿現下看著如常,但稍微快一些,便會一高一低,叫人瞧出是個跛子。
開始,包括沈秋梅在內的幾個女孩子,是不齒與沈秋槿和沈秋棋為伍的,可沈秋槿性格大變,原本的蠻橫一下子收斂了起來,加上愈發瘦弱的身姿和乖巧柔順的樣子,只會叫人覺得可憐。
“妹妹這衣裳可真好看,是京中時興的樣式么?這料子也好,可是那比蜀錦還要貴上一分的云蘿紗?”這些人里面,即將滿十五歲的沈秋梅最大;沈秋桐和謝春芳一般大,都是十四歲;而沈秋槿和謝春菲同歲,眼看也要十四歲了;只有十一歲的沈秋檀是最小,但穿得最好。
“這……許是吧。”這衣裳料子是唐夫人送的,又經了白芷的巧手做成了衣裳,沈秋檀當初只覺得這料子是最不顯眼的淺杏色,唐夫人給的又最多,便叫白芷裁了做衣裳,沒想到竟然還有這出處。
謝春菲見她不愿意多說,只覺沈家富貴無比。
謝家靠著耕讀傳家,到了他祖父那里開始經商,可似乎這許多年都沒找對門路,后來祖父去了,父親便想著帶著祖母和一家來京城找找商機。他們都還沒有聽過沈家在京中的風評,就算聽了,也不會在乎。
沈家再不濟,那也是官宦人家,他們只不過是小小商戶,名聲再不好,也是謝家高攀的。
油紙傘一朵挨著一朵,雨水浸濕了姑娘們的繡鞋,卻也到了云岫閣。
沈秋檀的大丫鬟拂冬并迎春一起,伺候著姑娘們脫了斗篷,收了油紙傘,又有麗夏和賞秋兩個倒來熱茶。
幾人喝上了熱水,才覺得暖和了些。
“這便是那兩盆碗蓮吧!養的可真好!”謝春菲比姐姐活潑,已經自顧自的去了那兩盆碗蓮邊上。
沈秋桐笑著點頭。
只見一尺高兩尺寬的青瓷圓缽中,一片片的小巧蓮葉舒展開來,蓮葉簇擁著三五株透著緋粉的花苞,小巧精致又可愛。
“大表哥可真好!讀書還不忘給桐妹妹尋這花草來!”謝春菲贊嘆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