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不負有心人,沈秋檀七繞八繞,越走越安靜,終于看到了書房的模樣。
沿途小路上的積雪被清掃的干凈,外院常見的小廝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數量更多、看著也更加悍勇的護衛。
書房的門關著,沈秋檀能隱身卻不能穿墻。
兩個小婢將茶水交給外面的護衛,護衛開門進去送茶。
就是這個時候!
趁著開門的瞬間,沈秋檀蜷起身子一滾,驚險的混進了書房。
茶被放下,護衛退下,門關上,沈秋檀躲好。
書房里大多數人沈秋檀都不認得,只記得坐在上首的那個叫康平。
康平不說話,氣氛有些滯澀。
魏溫想了想:“大人,咱們與定國公府牽扯太多,即便齊王救了榮公子,咱們也不能做這臨陣倒戈之人。”
康平盯著他:“你是讓我殺了齊王?”齊王是該死,可榮兒偏偏是他救活的。康平出身草莽,一生殺孽無數,臨到老了,開始害怕起報應來。
殺了齊王的救命恩人,萬一將來報應在榮兒身上……
“大人何必做女人姿態?別忘了,就算您現在想收手也晚了。”魏溫提醒道。對于康平的畏首畏尾,他們這些老部下都有些不解。
康平臉色不大好,是啊,齊王每天的藥里都加了慢性毒藥,是自己的安排;他還不愿意娶自己的女兒,自己付出了誠意,他卻沒接。
“大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此機會……”魏溫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也好修復與京中的關系。”他有些怪康平優柔寡斷。
室內一片寂靜,窗外雪花撲簌撲簌落下來,隱身的胖熊貓氣的鼓鼓。
一群壞胚,竟然聚成一窩在謀害她的男人。
要不是另有重任,真想抓破這一窩壞蛋的臉。
“容我再想想,你們先下去吧。”康平有些疲倦的揮揮手。
半晌,康平起身,盯著墻上掛著的一副《游春圖》沉思不語。
而后,他嘆口氣,也出了書房。
沈秋檀松了一口,卻沒有離開,她盯著那幅圖看了半晌。
圖上,白云出岫、杏桃綻開,出行的馬車迤邐不絕,春風蕩漾,青綠重彩,整幅畫工細巧整,若是真跡,這應該前朝大家展子虔所作,價值連城。
畫是不錯,但康平何以因為一幅畫就露出那翻糾結沉吟之態?
莫非畫里面還藏著些別的什么?
圓溜溜的眼珠一轉,看向了高腳凳上,沒辦法,現在這胖冬瓜一樣的身體,實在是太矮了!
就在她即將開始動作的時候,房梁上忽然跳下來一個人。
沈秋檀愣住,之前怎么一點兒都沒有發現?
應該是個高手!
沈秋檀心里有了大致的判斷,卻見那人閑庭信步的逛起了書房,姿態悠閑的,毫無梁上君子的自覺。
許是對自己十分自信,他穿了行動便利的衣裳,卻沒有蒙面,露出一張年輕、朝氣,還有些狂妄的臉來。
他將書房翻了一圈,一無所獲,而后,他也將目光投注到那副《游春圖》上。
沈秋檀心里一緊,這畫可是我先瞧上的!
那人嘴角一勾:“展子虔的畫,好像是真跡,帶回去送給老頭子做壽吧!”
而后,就在胖熊貓的百般糾結下,那副畫被扯了下來,胖熊貓盯緊了。
果然!畫后面有一個暗格,那人一推,已經站在了高腳凳上的沈秋檀正好看到打開的暗格。
好多東西!
一卷顏色深沉的木牘,木牘下似乎還有塊別的什么東西。
隱身的胖熊貓來不及動作,那人已經將木牘揣進懷里,臉上帶出些喜悅,好像是終于達到了目的。而木牘下那塊東西卻被他放在手里摩挲:“這是什么鬼東西?”
小小的一塊胖魚模樣的銅牌,在那人白皙的手上散發出微弱的光芒,那人喃喃道:“這做工倒是不錯,小圓子用不上,也帶回去給老頭子瞧瞧吧。”
沈秋檀大驚,因為這東西好像就是李琋和他講過的魚符,她今天的目的所在啊!
到底是什么老頭子,要畫要木牘,又要兵符的!
那人將畫卷一卷,作勢要跳上房梁。
沈秋檀權衡再三,借著椅子的高度,毛茸茸的胖爪子迅速的探了那人的懷里……
霍凇和裴秀不知去了哪里。
亭中,李琋坐在石凳上,一個人對雪煮茶。
一只粉嫩纖細的玉手遞上投茶的銀則。
李琋眉頭一皺,沒有接,不是他喜歡的小胖手。
康妙香小心的看著李琋,見他沒有拒絕,便大著膽子用銀則量好了茶,而后又去看水。
炭火帶著暖意,她身上熏得梅花香飄散開來,在這雪后初霽的光陰里倒也算是清雅得宜,可她要討好的人起身就要走。
她伸出手,想要拉住李琋的袖子,被李琋躲了過去。
康妙香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漾起淚花,像是沾了雨的白梨花,足以勾動旁人的憐愛:“殿下,我不美么?我不好么?”
為什么你就不能看我一眼?我自信,我不比任何人差。
她不知道她爹正在猶豫要不要殺李琋,早先將她送給李琋也不過是像是送個物件兒一般,目的也沒有她看的那么大,單純的只是試探;她只知道不能再無功而返了,她不想再承受姐妹們的嘲笑,而且,從小到大,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她就越是渴望。
如果李琋對她,如同益州其他的青年才俊一般,她或許沒這么在意,甚至可能會因為自己是親爹聯姻的籌碼,而暗自神傷……
可李琋,挑起了她的征服欲!
他越是看不上她,她越想要得到。
李琋撂袍起身,抬腳走下八角亭。
康妙香加大音量:“殿下!”
李琋的身形一頓,康妙香心里一喜,她欣喜的等著他的回答,就說像自己這樣的美人,是不會有男人舍得拒絕的。
李琋回頭,語調平淡甚至帶著些漠然:“與孤何干?”
言下之意便是:你美不美,好不好,關我屁事?
說完快步離開,留下的康妙香呆坐在八角亭中,狠狠的摔了茶盅。
李琋離開八角亭,眼風掃過秦風,秦風搖搖頭,示意沈秋檀那邊沒有消息回來。
天再次陰沉下來,像是又要下雪。
“走吧,接了團子回去。”他并不同意沈秋檀冒險,如今雖然沒有收獲,卻也沒什么損失,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兩人轉過回廊,忽然——
“抓住他!”
“來人,有刺客!”
“誰在摸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