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琋著人送回來的及笄禮物就是沈秋檀的安心良藥,及笄之后,她將紫檀發簪小心珍藏,安心等待,但沒想到好景不長,時間剛進入十月,又傳出纏綿病榻的李琋終于親臨前線,可不幸被流矢所傷、性命垂危。
沈秋檀的處境變得微妙起來。
原本因為時間過去,暫時平靜的風言風語如同狂風浪涌,狠狠反撲。
之前那些嫉妒的、泛酸的、看不慣沈秋檀的,此刻放開手腳、火力全開的嘲諷著沈秋檀,即便沈秋檀從來不去赴宴、甚至不出門,但她命硬,克父克母,如今還沒過門又要克死齊王了的消息甚囂塵上。
加上之前未婚先孕的消息,當真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若非沈秋檀有著前世經歷,當真只是這個時代長大的十五歲少女,怕是已經投繯自盡了。
十月十五,冷風帶著些凜冽,沈秋檀拍拍自己滑嫩的面頰,攏了攏斗篷,悄悄的出了府。
上個月,就是沈秋檀及笄前后,王蘊飛意外小產,昨日里她的貼身侍女來送帖子,邀沈秋檀去白云寺上香。
沈秋檀太久沒出門,加上王蘊飛成了魯王妃之后,她們極少見面,又思及對方喪子之痛,便應了下來。
巳時,兩人在白云寺匯合。
滿山秋色蕭索,人前從不露凄色的王蘊飛面色蠟黃,像是一夜枯萎的花朵,倔強又可憐。
沈秋檀主動握了她的手,感受到她的顫抖,準備好的安慰的話卡在了喉嚨里。
對于一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所有的安慰都是徒勞。
王蘊飛也沒說話,只是反過來握緊了沈秋檀的手,像是迷茫的人終于找到了方向:“走吧,進去再說。”
與云麓觀不同,白云寺地廣人多,香火極其繁盛。
但魯王妃的身份倒是也不用看人臉色,沈秋檀陪著王蘊飛給未能出世便夭折了的孩子點了長明燈,見王蘊飛一臉淚痕,她也不好受。
過了午時,兩人去廂房小憩。
“秋檀……”王蘊飛顫抖的厲害,情緒不穩。
“怎么了,蘊飛姐姐?”伺候的人都被摒退,廂房里只剩下她們兩個。
王蘊飛的嗚咽聲放開了,她放開嗓門,沈秋檀走過去,王蘊飛抱了沈秋檀的肩膀,嗚咽聲支離破碎:“為什么?要爭要搶,沖著我來,為什么要去害我的孩子!”
沈秋檀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脊背,喉頭艱澀。
哭聲持續了許久,半晌王蘊飛終于松開她,抬起淚痕縱橫的臉,眼里竟然有些了些堅定:“我要報仇!”
“姐姐,你……”
“我要報仇!”王蘊飛的聲音找到了方向,擲地有聲:“柳婉言,劉泠玉,所有害死我孩子的,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沈秋檀一驚:“蘊飛姐姐,你是查到了什么嗎?”
“嗯。”王蘊飛自己擦干淚水:“這個你不必管,我只是想找個地方找個人,可以無所顧忌的哭一場。”王蘊飛人前顯貴,但她不過一個沒有生母的庶女,不敢找嫡母哭,便是祖母也不甚喜歡她。
沈秋檀心里一酸,美麗的眸子籠上氤氳的濕氣。
“姐姐,其實,你府上那個劉……”袁楹心就像是一條毒蛇,她查過了,這一年多,自己命硬的說法都是她派人傳出來的,可她的改換身份太過匪夷所思,沈秋檀不知道說出來之后,即便近親如王蘊飛,是不是能接受。
她有一瞬間的猶豫,猶豫的結果是話沒說完,有人急促的敲響了廂房的門。
王蘊飛整理衣裳與哀容,沈秋檀親自開了門。
“姑娘,小公子傷了腿,您快回去看看吧!”
小廝名字叫方大,是喬山跟前的得用之人,沈秋檀也認識:“怎么傷的?重不重?懋懋向來穩重,怎么會……”
方大急道:“小公子再穩重,也不過是個五歲多的孩子啊!”
沈秋檀如遭雷擊,是啊,自己竟然對一個五歲的孩子放了心,她心急如焚:“蘊飛姐姐,對不住,我得先回去看看了。”
王蘊飛已經恢復了端莊模樣:“好,懋懋要緊,妹妹快去吧。”
見沈秋檀走到門口,她又道:“若是太醫院的人推諉,派個小廝到魯王府找我。”沈秋檀雖然也是未來的齊王妃,但齊王向來不受寵,如今沈秋檀的身份又尷尬,太醫院的人哪個不是老油條。
“嗯,謝謝姐姐。”沈秋檀心里感激,腳步卻不慢。
王蘊飛看著她的背影,匆匆嘆氣,也吩咐人手下山去了。
寒冷凜冽,沈秋檀急的冒汗,能叫喬山叔派人來,懋懋的傷勢定然是不輕。
自己快一年沒出門,怎么一出門就有事。
山奈和白芷大氣不敢出一聲,都知道沈長楨在沈秋檀心中的地位。
沒一會兒,馬車開始在山路上疾馳,顛簸的愈發厲害,白芷想叫方大和車把式慢著些,又顧忌到焦急的沈秋檀。
主仆三個靠在馬車里,一時無言。
沈秋檀在沉思,是不是家里出了內賊,外面的風言風語她根本不在乎,因為及笄前,李琋除了送來了鳳首簪,還送來了消息——“驚濤駭浪,皆控于胸。萬物不擾心,吃飯為要。”
于是,她繼續吃飽喝足的等他回來。
可這一次懋懋傷得有些蹊蹺,馬車顛簸一路橫沖直撞,越來越沒有章法,胸口悶悶的沈秋檀掀開車簾,臉色驟變:“這是哪兒?停車!”
白云寺她是第一次來,但那條路,在上山時她是看過幾眼的,一路雖有揚塵,可路面開闊平坦,眼前這路卻是崎嶇不平,難怪顛簸的這么厲害,根本不全是馬車行進太快所致!
山奈一下子就察覺出了不尋常,她從前面推開車門,卻發現車門被人從外面封死了。
山勢愈發陡峭,沈秋檀眉頭緊鎖看著小小的車窗,太小,她們都跳不出去。
“讓開。”她吩咐二婢讓開前門,從空間里掏出斧頭。
“砰砰砰!”斧頭將車門砸了個稀巴爛。
方大是么?
此時此刻,再笨的人也反應過來,根本不是懋懋受傷,而是有人要將自己擄走。
沈秋檀猜不出是誰,但管他呢,先砸死再說。
車把式一回頭,被沈秋檀一斧頭劈下了馬車,方大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