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甘露殿出來,一眾宰輔們都是面色有些凝重。
可以說,皇帝已經押上了一切,把國運都賭上了。這讓好幾位宰輔們感覺看到了當年隋明帝楊廣的影子。
當初隋明帝決意東征高句麗,發百萬大軍,數百萬民夫,多少大臣反對啊,可皇帝還是一意孤行。
結果一次大敗,二次再征。
二征前線大捷,結果后方叛亂,又使得無功而止。
正是這一而再的東征高句麗,使得大隋損兵折將無數,更重要的是耗盡了國力和民力,引軍民生怨,士人背離。
最終連臣服于隋的東突厥也反噬天朝,更是讓大隋雪上加霜,最終把這個強悍的帝國推進了無盡的深淵。
現的的情況,與當初是何其的相似啊。
皇帝還只是明面上一統了天下,不久前又大肆清洗舊貴族舊士族,牽涉之廣株連之深那是極為驚人的。
在這種表面看似平靜,但底下暗流涌動的時候,卻偏偏又毫無準備的打起了這場傾國之戰。楊廣還有隋朝三十年積蓄,而大秦卻剛立國不過幾年啊。
大秦這根弦已經繃的太緊了。
“皇帝這是在賭,甚至已經紅了眼了。”
房玄齡與杜如晦走在一起。
“嗯,現在皇帝賭的關鍵就是秦瓊軍團,尤其是來整和尉遲恭的那兩軍,五萬人能否擊敗慕容恪的十萬吐谷渾軍,將是關鍵的關鍵。”杜如晦沒有過多的跟皇帝說如今國庫如何空虛之類的,他很清楚現在的形勢。
皇帝寄希望于秦瓊的吐谷渾軍團,尤其是來整和尉遲恭駐于樹墩城和曼頭城的那兩軍人馬,這是打破現在僵局的一個關鍵的關鍵。
若能一舉擊敗慕容恪吐谷渾軍團,則秦軍就可以殺奔大非川,迫使吐蕃軍決戰或者是撤退,先解了嗣業之圍。
“西突厥這一路暫時已經化解,但吐谷渾依然還有吐谷渾十萬和吐蕃十萬軍,這仗并不好打。”
房玄齡捋著胡須,充滿擔憂。
“縱觀皇帝用兵,向來喜歡行險,也總是能夠得勝,每次都能獲得巨大的回報,也正是這原因,導致皇帝登基后,其政策也是急進用險,如今這關鍵之時,又再次用險。河邊走多了,總怕濕鞋啊。”
對于宰相們來說,他們執掌朝政,要為整個朝政整個天下負責,因此他們是求穩的,是反對急進冒險賭國運的。
可皇帝卻偏偏是個喜歡冒險的。
當年打高句麗,哪一場勝仗,不是冒險贏來的?
可這樣的國戰,秦國也輸不起啊。
“劍南的蘇定方一時半會是起不到作用的,要不然還能增加點勝算。”房玄齡道。蘇定方從河南河東等地帶五萬大軍南下,從中原到劍南,這一路上都不知道要走多久。等他們準備妥當兵出劍南,只怕黃花菜都涼了。
“可惜鐵勒和奚契軍團太遠了,否則調過來,能形成優勢兵力。”杜如晦道。
房玄齡笑著搖頭。
當初北線程咬金軍團若不部署過去,那么西突厥就會打進河西走廊,到時就會更加被動,一個不好,西突厥軍說不定就要打到關中去。
朝廷在河西部署一支十五萬人的大軍團,又調了鐵勒和奚契十五萬草原騎兵軍團,一起攻入西域,這一招一點問題沒有,甚至很漂亮。
也確實成功的迫使西突厥從吐谷渾撤兵回援,更是守住了河西。
但畢竟西域太遙遠,兵馬派出去了,想馬上調回來,又談何容易。再說了,程咬金軍團雖迫使西突厥軍撤離了吐谷渾,但其主力依然是沒有什么損失的,依然還有二三十萬的兵力,若程咬金他們這時東返吐谷渾,高昌伊吾,以及河西敦煌等地的形勢,又將易勢。
程咬金和草原藩屬軍團,能夠把西突厥軍先牽制在西域,就已經是極理想狀態了。
吐谷渾戰場,還真是只能依靠秦瓊的軍團。
關中和隴右一帶雖還有防御部隊,但前線的補給也是達到極限,再增兵,也只是無益。
大非川離青海八百里,這是最致命的一點,吐蕃人掐住了嗣業軍團,等于一直捏住了秦軍的一道命門,迫使秦軍很多行動都得受限。
若是沒有大非川的那九萬人,其實秦軍的戰略形勢要好的多,也會有更多的選擇,但吐蕃人攻到了秦軍必救之處。
“若是這戰在中原打的,早就結束了。”房玄齡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是啊,若是在中原打這仗,誰是我大秦之敵呢?”
高原的氣候,艱難的道路,荒蕪的邊地,使得秦軍的許多優勢在這里無法發揮,難以補給,不慣氣候等等。
“等來整他們的消息吧,但愿能贏。”
“只能隨陛下一場賭一把了。”
“真是瘋狂啊!”
吐谷渾。
河卡山北。
清晨,來整率領兩萬四千人繞到了曼頭城南的慕容恪軍背后。
那里是慕容安遠的大營,他的兵力約兩萬,之前進攻尉遲恭曼頭城不利,傷亡不小,此時撤換到后方休整。
兵營設在河卡山北,扼守著通往南邊的山谷谷口。
兩萬余大軍突然就出現。
營中的吐谷渾當值守兵,慌忙吹響了牛角號聲。
“是秦軍,秦軍來了。”
牛角號聲驚醒了營地的吐谷渾人,可他們好多人都一頭霧水。
“曼頭城下的大汗已經被秦人擊敗了嗎?”
“天柱王呢,他也敗了嗎?”
“秦人怎么殺到這里來了?”
措不及防,慌亂,不安。
本就在曼頭城下吃夠了秦軍兇悍苦頭的慕容安遠部下,聽聞秦軍突然殺到,都有些慌張。
不等他們準備好,來整已經親率騎兵率先沖到。
慕容安遠的營地很簡陋,本來他們是在后方的,前面還有慕容恪和天柱王的大軍,后面又有吐蕃和羌軍。
怎么也想不到,秦軍怎么就殺過來了。
營地連柵欄都沒有,只是連綿的帳篷,還有成群的牛羊馬匹,就如同是游牧時的樣子。
紅旗飄飄。
馬槊幽冷。
五千輕騎猶如一股滾滾鐵流,勢不可擋的沖過來。
沖出來迎戰的吐谷渾騎兵,連個隊形都沒有立好,就被一沖而破。
向前向前向前。
來六郎一桿馬槊,所向無敵。
五千輕騎戰士,身上的明光甲在初升的朝陽之下,是那般的耀眼。
吐谷渾人遠遠望去,只看到背著朝陽馳來的秦軍騎兵,是連綿不絕的一大片巨大的光團,那光晃的他們都睜不開眼睛,只覺得面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當他們聽到鐵蹄之聲近前時,已經來不及了。
成千上萬的鐵騎沖過,碾碎了他們。
輕騎的后方,是騎著步的步兵們隨后趕到,他們隨著輕騎沖擊踐踏吐谷渾的營地帳篷,一直沖到了另一端,然后才開始下馬。
一個又一個的步兵方陣迅速集結起來。
槍盾在前,弓弩在中,刀牌手在側,他們緩緩推進,將一切攔在面前的吐谷渾人都砍碎。
血在燒。
馬在吼!
大秦的紅旗在飄舞!
“大王,小心。”慕容安遠的一名親衛撲過來,為他擋下了一支射來的弩箭。
“大王,撤吧。”
眼看著一支秦軍騎隊已經盯上了他們,正蓄勢沖鋒,幾名侍衛拉著慕容安遠就跑。
慕容安遠擦了把剛才被秦騎撞倒在地時臉上的泥污,轉頭四顧,發現營地一片混亂,他的部眾們連集結成群都無法做到,秦軍的騎兵不斷的反復沖過碾壓,而步兵正四面包抄過來,砍瓜切菜一樣的將一個又一個慌亂的吐谷渾人砍倒刺死。
慕容安遠突然打了一個冷戰,他知道自己敗了,一敗涂地。
“撤!”慕容安遠終于躍上了侍衛為自己牽來的馬,頭也不回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