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第一個報道博登湖事件的記者,安娜很是風光了一陣子,慕尼黑世界報因為安娜的報道,迅速引發轟動,報紙銷量在短短的兩周內,暴增六倍之多,把報社老板弗朗克高興的像是中了歐洲大樂透。
安娜也從報社里默默無聞的年輕記者,搖身一變,成為當紅明星記者,老板弗朗克把安娜的月薪提高了三倍,并且送給她一輛嶄新的沃爾沃牌電動小汽車。
隨著華夏三大汽車廠不斷在全球發起宣傳和促銷攻勢,駕駛華夏進口的電動汽車,已經成為了一種時尚,就如改革開放之初,華夏人病態般追求世界名牌一樣,那時候的華夏人,甚至形成了一種,凡是外國的月亮一定更圓,的奇怪認知。
可惜事實上,什么法國合生元,澳洲澳優,北美施恩,背后全都是一水兒的華夏本土企業,高大上如加拿大始祖鳥,那可是戶外服裝頂級企業了吧,其價格之高昂,可以被歸入奢侈品行列,然而你仔細調查就會發現,始祖鳥的母公司,已經在2019年變成了安踏體育。
這個有趣的世界一直在飛快變化,群眾永遠是后知后覺的,如今的華夏人好了一些,特別是年輕人,他們開始有了些民族自信,但有相當一部分人,依舊在崇拜世界名牌,只是他們并不知道,那些世界名牌背后的母公司,正在出現越來越多的華夏力量。
歐洲說起華夏的時候,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屑一顧的嘴臉,然而他們態度雖然傲慢,身體卻早已屈服了,吃穿用度多數來自華夏,如今連汽車這類的高價值商品,也漸漸向華夏靠攏。
羅佳早就預言過,歐洲的未來將以文化和旅游業作為支柱,高科技領域是中美的主戰場,是中日韓的生死之爭,這場全球科技大戰雖然慘烈異常,卻早已和歐洲人無關。
不過歐洲人民也是幸運的,因為他們就算沒有科技,也還有信仰,安拉,會保佑他們。
無論如何,安娜終于把那輛從母親手中繼承來的老式大眾甲殼蟲,換成了時髦又環保的沃爾沃V40電動版,那輛甲殼蟲不僅燒機油嚴重,而且一遇到下雨潮濕的天氣,就很難啟動,曾經幾次把安娜仍在寒冷的雨夜里,安娜早就受夠了那破車的鳥氣。
而現在,安娜坐在彈性十足的駕駛座椅上,優良的人體工學設計包裹著安娜略豐盈的身體,巨大天窗帶來夏日明亮的陽光,永磁矢量電機不發出一丁點聲音,安靜的穿過叢林和微風,給安娜一種上流成功人士的錯覺。
然而錯覺終究只是錯覺,安娜的專題調查很快陷入了困境。
僅僅一夜之間,原本肆虐博登湖的恐怖食人魚大量消失,人們甚至從湖里撈出了殘缺的食人魚尸體,銳利的牙齒將食人魚撕碎,扯出它們內臟,粉碎它們的骨骼。
警方發言人用了一個絕妙的形容,他說食人魚的尸體不像被動物撕咬造成的,更像是主演了一部電鋸驚魂。
那些有著扁平流線造型的兇殘小魚,似乎遇到了可怕的天敵,一股強大而的神秘力量,從湖的東岸開始,迅速向整個博登湖蔓延。
這一路,它們摧枯拉朽,無可阻擋!
原本隱藏在湖底深處的狡猾食人魚,被一群一群的殺死,一口一口的切碎。
警方找到一條奄奄一息的黑魚,它強壯有力的肌肉,已經因為食人魚群的攻擊而千瘡百孔,但它依舊用最后的力量,死死咬住敵人,將銳利的牙齒,整個嵌入死敵的身軀,任憑無數敵人撕咬自己,也絕不松口。
警方徹底震驚了,他們在調查報告里用了一個并不專業的形容詞,復仇天使。
對人類來說,黑魚就是天使。
因為警方曾親眼目睹了神奇的一幕,隨著天氣越來越炎熱,有些大膽的孩子,不顧警方封鎖,偷偷到湖邊嬉戲。
一個失足滑落水中的十一歲少女,迅速被兩只黑魚保護了起來,它們纏繞著少女雪白柔滑的雙腿,少女覺得好奇,用手去撫摸,那兩只黑魚也并不拒絕,一人兩魚,相互嬉戲。
直到聞訊而來的警察,一臉驚慌失措,將少女從湖里強行拖出來,那兩條黑魚才晃動尾巴,緩緩下潛,仿佛它們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身為在湖邊工作了一輩子的森林警察,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神奇的場景,那些黑魚就像是安拉派來保護我們的天使,它們的性格是那樣溫和,與人類是那樣的親近。”
“然而,當這些可愛的小天使,一旦遇到兇殘的食人魚,它們立即就會化身來自地獄的惡魔,不惜任何代價,向食人魚發起不死不休的攻擊!直到食人魚全部被殺,或者黑魚自己全部戰死,否則戰斗將永不停歇!”
“身為一名警長,我知道這樣的報告很不專業,但在這件事情上,我真的沒有辦法專業起來,這是奇跡,是偉大的安拉在展現自己非凡的力量!”
布萊頓警長的這份報告,不知為何落到了媒體手中,媒體進而大肆報道,迅速震驚了整個世界。
現在全世界都已經知道了,博登湖里天使與惡魔共存,兇殘的食人魚遇到了一心保護人類的復仇天使,它們正在黝黑的湖水中激戰,戰爭的慘烈程度,遠非生活在陸地上人類能夠想象。
這是不折不扣的神跡!
有信仰的歐洲人,普遍把黑魚歸結為神的力量,雖然現在的歐洲有很多神,真主,基督,安拉,耶穌,圣子,等等等等,足以把不明就里的華夏人徹底搞糊涂,但這并不影響歐洲人對神的崇拜。
有神論者和無神論者,他們最大的不同在于,假設一個歐洲人和一個華夏人都快要餓死了,這時候你給了他們食物,華夏人會拉著你的手說,多謝大哥,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日之恩,此生必報,聽了這種話,你應該會覺得心里很舒服吧,雖然你并不求他報答,但至少他有一個作為人類正確的態度。
而持有神論的人,會在吃飽喝足之后,把你扔在一邊,跪在地上感謝安拉,你很尷尬,問他為什么不感謝你,而要感謝神呢?他說,一切都是神安排的,包括你來送食物也是,然后,你就會有點想弄死他的沖動。
無論如何,出現在博登湖的黑魚,被認為是神跡,但也有些持理性態度或者持陰謀論的人,認為這件事并沒有那么簡單。
迎著夏日的陽光,調查記者安娜將沃爾沃牌電動汽車駕駛的飛快,她從博登湖一路殺回了慕尼黑,并且找到自己在慕尼黑大學生物系工作的高中同學。
那名同學曾經追求過安娜,可惜他是個書呆子,不抽煙,不喝酒,不吸毒,不去夜店,除了學習成績好,簡直一無是處。
安娜理所當然的拒絕了他,把他送的花轉手扔進了垃圾箱,據說,至今那位老同學也沒有找到女朋友,在歐洲文化中,木訥學霸從來就是不受歡迎的,而在華夏文化中,學霸近乎于神。
安娜打開后備箱,看了一眼水箱里的黑魚,它在緩緩游動,雖然白牙如刀,銳利且帶有弧度,但它卻在人類面前表現的極為溫順。
世界上不存在沒有弱點的生物,溫家兄弟的復仇之魚同樣如此,它們最大的弱點就在于對人類的親近,溫家兄弟絕不希望父母的悲劇再次上演,所以將親近和保護人類,寫入了黑魚的基因,哪怕到死,它們也絕不會傷害任何一個人。
抱著水箱,安娜找到那位帶著黑框眼鏡,一臉書呆子氣的同學。
“是神魚?你從哪里搞到的!?”同學激動地說。
安娜嘟囔,“什么神魚,就是普通的華夏黑魚罷了,你快幫我研究一下,這黑魚到底有什么古怪?”
“據說,華夏黑魚也沒有這么溫順,它們偶爾也會咬人,而且黑魚的戰斗力也沒有這么強悍。”
“好的,交給我吧。”同學說。
安娜不久后便聽到同學的連連驚呼。
“我的天哪!”
“這不可能吧?”
“怎么會這樣!?”
“神了,真是神了!”
夜晚悄然到來了,學校里亮起燈光,安娜還沒有吃晚飯,而她的同學,也完全不在乎她是否餓著肚子,依舊沉浸在對那條黑魚的深度研究中。
時間來到午夜,安娜因為低血糖而感到心慌,這時候,同學終于走出實驗室,在安娜身邊坐下,發出一聲深深的感慨。
“這是我見過最神奇的魚類了。”同學自言自語道:“我想,它應該是被人工培育出來的,有人改變了黑魚的基因,使它具有特定的攻擊屬性,然而在沒有遇到敵人的時候,黑魚又十分溫順,天然順從并且保護人類。”
安娜驚呆了,眼睛圓睜,用力眨了兩下,“改變黑魚的認知?世界上存在這種技術?”
同學聳了聳肩,“沒有看到這條黑魚之前,我也是不信的,但事實勝于雄辯,有人成功了,這和改變黑魚的形態不同,而是改變了它的認知和性格,能做到這一步的人,絕對是無與倫比的天才!他像寫代碼一樣,修改了黑魚的遺傳基因。”
安娜倒抽一口涼氣,這時候同學又說道:“還有更神奇的呢,這條黑魚抵抗力極強,肌肉遠比正常魚類發達,很顯然,它的祖先,經歷過一次異常罕見的基因突變,是某種基因突變魚類的后代。”
同學說了很多,但可惜大多數專業知識安娜聽不懂,只是大概理解到這條黑魚很特別,有人在它身上開展了目前全球最前沿,也是最頂端的研究,設計遺傳信息,基因改造,免疫增強,機體強化,這些幾乎只存在于科幻電影中的超前技術。
“這種技術大概是什么等級?能拿諾貝爾生理或醫學獎嗎?”安娜好奇的問。
“諾貝爾獎?”同學笑著點了點頭,用認真的口吻說道:“如果我是諾貝爾的評委,就把今后十年的生理和醫學獎,全部發給他!”
安娜驚訝到無以復加,不懂科學的她難以想象,改造黑魚的技術,竟然值得連拿十屆諾貝爾獎,這是天方夜譚吧!
先進的衛星網絡,將遠在巴西的溫成峰和已經回到家鄉的溫成嶺聯系在一起,盡管租用衛星線路代價非常高昂,但羅佳還是毫不猶豫的租用了兩條衛星通信專線,一條主線,一條作為備用,足見他對溫家兄弟研究的重視。
啤酒一瓶一瓶的喝,卻始終沒有醉意,通過網絡視頻,溫家兄弟對飲,他們也不需要下酒菜,刻骨的仇恨帶著血一般的咸腥,充斥在溫家兄弟的咽喉和胃里,那滋味,足以沖淡一切酒精。
從外表來看,他們都是典型的華夏知識分子,偏瘦弱,帶著眼鏡,由于常年生活在野外,皮膚已經曬成了棕黃色。
但羅佳卻早就斷言,溫家兄弟文弱書生般的外表下,藏著科學界少有的兩個狠人,他們有著堅毅不屈的性格,能夠承受常人無法承受的重壓。
更難得的是,他們還有一顆赤子之心。
為了復仇,他們傾盡所有,然而在發現魚類的基因突變,有可能帶給全人類更光明的未來之后,他們又暫停復仇計劃,轉而研究這項很可能改變人類歷史的基因突變現象。
殺掉亞馬遜的食人魚不難,黑魚已經培育成功,只要將黑魚大量繁殖,投入亞馬遜各大水系。
壓制住復仇欲望才是最難的,遭受了人生最沉重打擊的溫家兄弟,心里依然裝著一個叫人類種族,和自兒時起,就想要造福家鄉的善良初衷。
“羅總對黑魚在歐洲的表現非常滿意。”哥哥溫成嶺說,“他讓我們開始大量繁育黑魚,需要的人手,已經在去巴西的路上了。”
溫成峰疑惑,“大量繁育?如果不執行計劃的話,用不著繁育太多吧。”
溫成嶺沉聲道:“羅總說,他要在河的上游建一座水壩,圍住原始食人魚族群。”
“然后呢?”
“除了上游的原始族群不動,下游的,全部殺光。”
溫成峰感到心跳加速,消滅這些兇殘的魚類,是他今生最高的愿望和使命,可他又對羅佳忽然的決定感到費解。
“羅總為什么這樣決定?”溫成峰問道。
溫成嶺嘆了一口氣,“羅總說,我們是他的人,而他是會護犢子的,食人魚早就該死,只可惜為了研究的繼續,上游必須暫時留住。”
溫成峰輕輕點頭,雖然從一個比自己年輕很多的老板口中,說出這種話,感覺十分怪異,但溫家兄弟還是感覺心里暖暖的。
商人通常都是利益為先,為了利益,親娘老子都可以賣,何況朋友和員工,羅佳這個商人雖然也很狡猾,但他卻不是什么合格的奸商,有時候也會感情用事。
“可是,我們還不清楚,黑魚大量投放之后,除了會消滅食人魚,會不會也順帶消滅亞馬遜的雀鱔魚,鱷魚,水蛇之類,從目前來看,黑魚是具有很強反擊性的,如果受到食肉魚類攻擊,它們會毫不猶豫的反咬一口,有可能造成亞馬遜水域的生態破壞。”溫成峰站在一個科學家的角度說道。
溫成嶺點了點頭,“這點羅總也考慮到了。”
溫成峰問道,“他怎么說?”
“他說他不在乎,從古至今,滅絕的物種多了去了,也沒見地球爆炸,在這個世界上,人類的生存權利,高于任何物種的生存權利,生物被人類消滅,也是物競天擇的一部分,今后他會考慮消滅蒼蠅,蚊子,蟑螂,毒蛇,因為他討厭那些東西。”溫成嶺重復著羅佳的話。
溫成峰聽完笑了起來,“原來他并不是個動物保護主義者啊。”
“不是。”溫成嶺搖了搖頭,“他說,人類才是需要保護的生物,保護家鄉父老,優先于保護全世界人類,保護全世界人類,優先于保護動物。”
“有趣,以后有機會,一定要親眼見一見羅老板。”溫成峰說。
溫成嶺認真說道:“等你來了公司就會明白,羅總,安總,整個公司,一切都非常特別,大家就像一家人,為了同樣的目標而努力,在公司里,想工作你就工作,想休息你就休息,完全是自由的狀態,我以前從未聽說過,還有這樣的公司和制度。”
溫成峰通過攝像機鏡頭,看著哥哥,小聲的說,“哥,你好像變了,笑的時候明顯比過去多了。”
溫成嶺道:“或許吧,我只是覺得,在星辰科技重新找到了活著的價值,無論如何,我都想為公司,為咱們的家鄉,做一些事情。”
外面又下起雨,潮濕的空氣黏住溫成峰的皮膚,感覺很不舒服,但他也早就習慣了。
站起身,溫成峰拿著一瓶啤酒,站在窗口,望著外面的那條渾濁大河,河里隱藏著殺死他父母的兇手。
“羅總有沒有說,讓我們什么時候動手?”溫成峰問。
“水壩建成,總攻開始。”溫成嶺沉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