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之城。
相距東海海域并不算太遠,冬日尚未過去,時而吹來海域的涼風,頗有些濕冷的感覺。
然則,相對于關內、隴西、燕地、云中所在,還是舒適甚多,雖冷,也就僅僅剩下冷。
歷經秦楚戰事對峙的一年,沒有外在的侵擾,整個蘭陵城更加熱鬧起來了。
位于楚國、魏地、齊國交界,行走往來的商賈越發之多了,匯聚于此的諸國殘余之人也逐步穩定下來。
雖然此地已經被秦國納入掌控,但諸般文策還算和緩,并未破壞屬于蘭陵城如舊的安寧。
琴韻醫館!
蘭陵城內的一處有名之地!
醫館的主人醫術高超自然必須的,否則也不可能在蘭陵城立足,其次便是醫館主人的性情。
很是有些詭異。
喜怒無常,善惡難辨,說其善,治病救人,天大善事;說其惡,治病之后的一系列要求很是令人驚愕。
就算對方是農家、儒家、墨家等百家顯學的弟子也是一樣,如此,更是令人驚奇。
存于蘭陵城內數年,于知曉的人來說,自然是熟悉了。
于那些陌生人來說,聞之則心間驚悸。
巳時。
東日驕陽已然升起,天氣不錯,普照蘭陵城內,驅走前幾日的寒風陣陣。
醫館門前,已然有人進進出出,身份各自不一。
“姑娘,這里還真是熱鬧,比起書館內好多了。”
看著醫館此刻的形態,從遠處悄然走進的兩位女子略有駐足,觀其身段,盡皆少女窈窕之姿,左右一觀,又彼此相視一笑。
著淺黃色的裙衫,姿容秀麗,腳步很是歡快,長長的秀發梳攏半月之髻,邊說著,邊一雙漂亮的眼睛看向身邊的明媚少女。
“書館內,我們待不了太久了。”
聽著紫陽一語,另一位面帶白色面紗的藍衣少女清脆語落,比起黃衣少女,更多了些別樣的出塵瑰麗。
書館現在越發的有些亂了,只是……要說亂,也不盡然,和自己最開始到書館的那段日子差遠了。
師尊近來多有閉關,悟虛而返的關卡已破,正在徐徐穩固,自己只好獨自修行。
好在師尊閉關前,將許多東西都提前告訴自己了,如此,倒也算不上麻煩,縱有疑惑,前去詢問飛雪館主和端木先生也是一樣的。
今日,早課修行完畢,便是來此,待在書館內,著實有些無趣。
“走吧,我們去見端木先生。”
在醫館前停留了數息,輕言語落,便是熟悉的行入琴韻醫館。
說來,還真是巧合,想不到先前在城中還能夠碰到端木先生,當真是昊天機緣了。
只可惜,自己一開始入書館的時候,大部分都待在書館之內修行,而且琴韻醫館在城西,春秋書館在城東。
許多消息更是不知曉了。
“嗯。”
黃衣少女很是點點頭。
隨即,二人便是快步的行入醫館內。
“召水、紫陽你們來了。”
“哈哈,來的正好,快些幫幫忙,今天的病患之人有點多。”
醫館的外間,乃是一個忙碌的廳堂,右側為一個小小的等待區域,里面病患之人各自等待著。
右側之旁,則是有兩個專門的醫者診斷區域。
若是小小的病患,直接開藥走人。
若是稍大一些的病患,則是前往左側的隔斷區域,或是針灸,或是更為具體的探察。
正對著入口的中央區域,則是一座巨大的格子藥柜,其內陳列各種常見藥材。
此刻,其內盡皆忙碌,或是診斷的,或是抓藥的,或是左側傳來陣陣慘叫的。
看著少女二人行入,頓時一道道笑語傳來。
一年多的時間,足以彼此相互熟悉了。
“好的,雪露姐姐。”
“紫陽,你去幫忙抓藥吧。”
白衣少女秀首輕點,對于醫術這個東西,師尊教過自己,端木先生也教過自己。
再加上以自己此刻的修為,小小的病患還是輕而易舉的。
“姑娘,給!”
黃衣少女從懷中取出一幅精細的纏絲手套遞過去,每次來都是這樣,還真是麻煩。
只是醫館的病患之人真是多。
自己不會醫術,但認識藥名,抓藥這種小事,還是手到擒來的。
將纏絲手套帶在手上,雙手看上去很是晶瑩剔透,這是師尊給自己的防身之物。
此物以雪蠶絲編織而成,水火不侵,刀槍難入,關鍵戴在手上,宛若不存在一般。
對著正在診斷區域的一位女子走去,那人笑語起身,將一個診斷區讓了出來。
“這個月不知道怎么回事,病患之人多了起來。”
“有你這個大醫者前來,我也可以輕松一些了。”
那雪露的女子,年約十五六歲,渾身上下,淺白色的素雅長裙,淺藍色的短袖拼接外衣。
姿容秀麗,氣質溫潤,看著近前的召水,又是笑語。
“這個月天候不穩定,寒熱交替,很容易有病患的。”
“而且好像魏地那邊來的人也多了起來。”
對于突然增加的病患之人,召水也不太清楚,但天候的異常應該有關系。
雪露姐姐。
是端木先生收下的一位記名弟子,帶在身邊也有數年了,如今醫術初成,便是診斷磨練。
彼此自然熟悉。
“先生呢?”
“是出城采藥?還是在后方制藥?”
召水坐在先前雪露所在的位置上,對著維持秩序的一位姐姐看去,便是病患之人近前。
“昨天從城外歸來,今天的天候不錯,正在制藥煉丹呢。”
“召水,不與你多說了,今天來了一些體生寒氣的病患之人,待會還真有些麻煩。”
雪露應語道。
單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隔斷區域,那里……正時不時傳來一道道別樣的悶哼、慘叫、雜亂之音。
“好的。”
一位病患之人近前,召水已然看將過去。
無論是師尊,還是端木先生,所傳的醫術都涉及望、聞、問、切,診治許久,也有所得。
面前之人是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觀其顏,已然五臟有損,五行不調。
沒有多言,直接切脈,數息之后,便是執筆在面前的紙張上,寫下該抓的藥物。
此人——腎水不足,陰虛之癥。
“去抓藥吧。”
將紙張遞過去,便是準備下一位病患之人。
“召水,累不累?”
臨近正午時分,一切才稍緩,雖然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但極其耗費心神。
將診斷的事物交給旁人,便是和紫陽一塊入醫館內部的院落了,那里更為空曠些。
端木先生正在一個藥架之前,細細擺弄著什么。
“還好,都是一些不大的病患。”
“先生,這是……六葉碧陽花,這種花草現在可是不多了。”
對著先生一禮,緩步近前,藥架之上,正有一些仍顯先前色澤的五寸之長的花草。
觀其行,和典籍圖錄上的六葉碧陽花非常像。
那種花草現在不多了,因為往往碧陽花長到三葉、四葉的時候,就被采摘了,除非是專門培養。
但生長到六葉碧陽花起碼也得二三十年的時間,如果四周的環境好上一些,說不得快些。
“的確不多了。”
“這種花草無論入藥,還是煉丹,都是極好的。”
“這還是農家的一位弟子傳來的訊息,城外五十里的一處幽谷崖壁之上有存。”
“所以,前兩天我便親自去了一趟,還真有,便是采摘了,等過些時日,以此花草和其他的藥物煉制成丹,你也可以服用的。”
樸素的著裝,藤紫色與白色相間的頭巾束發,輕便的青色長裙落下,勁裝的淺藍色外衣映襯。
站在藥架前,隨意走動著,看著身邊的召水和紫陽,不由的一笑。
“以碧陽花成丹,可以純化陰陽兩脈,輔助修行,六葉碧陽花,對于先天中的強者都有效果。”
“若是九葉碧陽花,怕是都足以令先天武者破關了。”
召水頷首,按照師尊所言,自己現在的修為在先天中已經很不錯,除了一些頂尖的先天武者,自己都可以應對的。
六葉碧陽花的確有用。
“你師尊又在閉關了?”
“看來……等她修為穩固玄關,你身上的禁制便是有希望磨滅了。”
“到時候,一些往事你便可以知曉的更多了。”
端木容也是想不到,自己待在蘭陵之城,竟然會碰到召水,不……應該是燕國的若水公主。
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自己那個時候從齊國北上燕國,搜尋一些罕見的藥材,便是在薊城停留一段時間。
碰到那時還很小的若水。
卻是……再相見,她雖認得自己,然又忘記許多往事,尤其是她母親太子妃的事情。
對于太子妃,自己了解的訊息也不多。
倒是對于太子妃身邊的湘玉有所了解,以燕國現在的情形,若水想不起往事,也許不是一件壞事。
“師尊也是這樣說的。”
提起身上的封印,召水不自覺的眉目低垂。
為何自己身上會有那樣的封印?
仿佛還都是關于母親的記憶?
為何會那樣呢?
關于母親的記憶,也只有時而在睡夢之中,可以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那是一個很美的女子。
可是,自己卻想不起來,端木先生也說了,母親是極好的人。